血腥味漫進鼻腔的那一刻,顏宥琦正半跪在暴雨裏,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刀柄上還刻着她親手設計的鳶尾紋——那是組織一把手的專屬標識。
雨砸在臉上,混着溫熱的血往下淌。她看見不遠處的男人撐着黑傘,身形挺拔,是她追隨了十年的BOSS。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宥琦,你太強了。強到……我睡不着。”
強到,成了棄子。
這個認知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心髒。她從小被爹媽丟在垃圾桶旁,是組織撿了她,教她殺人,教她僞裝,教她憑着過目不忘的本事啃下十八國語言,憑着狠勁在屍山血海裏爬成“王牌”。她以爲自己是組織的利刃,到頭來,不過是把用膩了就該銷毀的刀。
意識渙散的前一秒,她看見BOSS轉身離去的背影,看見雨幕裏自己微胖卻前凸後翹的身形,看見那頭被雨水打溼、黏在頰邊的黑長直。這具被無數人暗諷“浪費了媚骨天成的臉”的身體,明明能靠臉,她偏要靠實力。可實力,終究抵不過人心的猜忌。
真可笑。
她這一生,殺人無數,冷漠成骨,對外人永遠是那副不屑一顧的冷淡模樣,連偶爾流露的一點柔軟,都只敢藏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她渴望過被人疼,渴望過一盞暖燈、一碗熱湯,可世界從未給過她公平。
也好,這樣的人生,爛透了。
……
“顏宥琦!你給我站起來!”
尖銳的女聲像針一樣扎進耳膜,伴隨着“砰”的一聲巨響,課桌被人狠狠踹了一腳。
顏宥琦猛地睜開眼。
刺眼的白熾燈晃得她眯了眯眸,鼻尖縈繞的不是血腥味,而是劣質粉筆灰和青春期男生汗味混合的、令人煩躁的氣息。
眼前是一片亂糟糟的教室,黑板上寫着鬥大的“高三(7)班”,講台上,戴着黑框眼鏡的女老師正怒目圓睜地盯着她,手裏的課本都快捏變形了:“上課睡覺!作業不交!摸底考倒數第一!顏宥琦,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爛泥扶不上牆,就可以在我課堂上爲所欲爲?”
周遭響起此起彼伏的哄笑聲。
“哈哈哈,顏胖子又被罵了!”
“看看她那樣,肥得跟頭豬似的,還好意思上課睡大覺?”
“聽說她爹媽都不要她了,活該是個廢柴!”
刻薄的話語鑽進耳朵,顏宥琦緩緩抬起頭。
視線掠過自己身上寬大的藍白校服,掠過桌肚裏塞滿的、畫滿塗鴉的試卷,最後落在課桌反光的金屬邊緣上——
鏡子裏映出一張臉。皮膚是病態的蒼白,臉頰圓潤,下巴帶着嬰兒肥,是標準的微胖長相。可那雙眼睛,眼尾上挑,瞳仁漆黑,眼波流轉間,天生帶着一股勾人的媚意。一頭黑長直隨意地披在肩頭,發梢微微卷曲,襯得那張臉愈發昳麗。
眉眼依稀是她的輪廓,卻又帶着全然陌生的青澀稚氣。
不是她的身體。
卻偏生,和她同名同姓,也叫顏宥琦。
是那個活在城市角落裏,被父母厭棄、被同學霸凌,成績墊底,懦弱自卑,最後在一次圍堵中被推下台階,連最後一口氣都咽得悄無聲息的——廢柴高中生顏宥琦。
而她,來自地獄的頂級殺手顏宥琦,竟在這具同名的軀殼裏,重活了過來。
前塵往事如潮水般涌來,十年殺手生涯的冷漠狠戾,與這具身體原主的怯懦絕望,在靈魂深處轟然碰撞,最後交織成一股冰冷的、帶着毀滅氣息的戾氣。
講台上的老師還在喋喋不休:“顏宥琦,我告訴你,這次摸底考你再考倒數第一,就給我滾去……”
“閉嘴。”
清冷的兩個字,不大,卻帶着一股懾人的寒意,瞬間讓喧鬧的教室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那個唾沫橫飛的女老師。
顏宥琦緩緩站起身。
她的身形微胖,校服穿在身上顯得有些緊繃,卻偏偏勾勒出驚人的曲線,前凸後翹,配上那頭黑長直和那張媚骨天成的臉,竟生出一種極具沖擊力的美感。
她抬眸,目光掃過全場,那雙曾看過無數次生死的眼睛裏,淬着冰,藏着刀,帶着一種與這個年紀格格不入的、俯視衆生的不屑。
“倒數第一?”她輕嗤一聲,聲音裏的嘲諷幾乎要溢出來,“那是以前的顏宥琦。”
“從今天起,”
顏宥琦的視線落在窗外,落在那片澄澈的藍天之上,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着血腥味的笑。
“我顏宥琦,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