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祿那聲尖細的通報剛落,林暉淵端着茶盞的手便幾不可察地一頓。姬鈞厲?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直接到養心殿來?是姬漾那邊剛分開就傳了消息,還是他安插在皇帝身邊的耳目察覺到了什麼?
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
林暉淵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將茶盞不輕不重地擱在案上,發出“咔噠”一聲輕響。他運用起剛剛獲得的“洞察之眼”,看向殿門方向。
【洞察之眼啓動:目標 - 姬鈞厲】
只見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未等傳召便已大步踏入殿內。他身着玄色常服,腰束金帶,並未穿正式的朝服,可每一步都帶着久經沙場的殺伐之氣,龍行虎步,仿佛他才是這宮殿真正的主人。在他周身,赫然籠罩着一層濃重得化不開的“深灰色”,其中甚至夾雜着幾縷刺目的“猩紅”——這代表着“絕對的掌控欲”與“潛在的威脅”。
“臣,姬鈞厲,參見皇上。” 他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姿態卻並無多少恭敬,那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更是直直落在林暉淵臉上,帶着審視與探究。
林暉淵感覺自己的呼吸微微一窒,但面上卻強行扯出一個溫和甚至帶着幾分恰到好處的“怯意”的笑容:“姬愛卿不必多禮。此時前來,可是有緊急軍務?”
他不能露怯,更不能表現出任何不該有的硬氣。在羽翼未豐之前,僞裝是最好的保護色。
姬鈞厲目光如實質般在林暉淵臉上掃過,似乎想從他細微的表情中找出什麼破綻。“並無緊急軍務。” 他聲音平穩,卻帶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只是聽聞皇上昨夜似乎睡得不安穩,今早又在椒房宮用的膳,臣,特來問候。”
果然是爲了探查!林暉淵心頭一凜,面上卻適時地露出一絲“窘迫”,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有勞愛卿掛心。許是昨夜批閱奏章晚了些,驚擾了貴妃,實在是朕的不是。”
他故意將話題引向“勤政”與“體恤妃嬪”,試圖混淆視聽。
姬鈞厲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向前踱了兩步,目光掃過林暉淵剛才放下的茶盞,又瞥了一眼角落裏垂手侍立、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縫的福祿,語氣看似隨意,卻暗藏機鋒:
“皇上勤政是萬民之福,但也要保重龍體。這宮內宮外,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若有任何風吹草動,或是……有那等不長眼的奴才在皇上耳邊嚼什麼舌根,皇上定要告知於臣,臣,自會爲皇上分憂解難。”
這話裏的警告意味,幾乎毫不掩飾。
林暉淵放在龍袍下的手悄然握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面上卻依舊是那副帶着依賴的溫和模樣:“愛卿忠心爲國,朕心甚慰。有愛卿在,朕方能高枕無憂啊。”
他這番示弱的表現,似乎讓姬鈞厲頗爲受用。那周身的深灰色光芒微微波動,少了幾分凌厲。
“既然如此,臣便不打擾皇上休息了。” 姬鈞厲再次抱拳,深深看了林暉淵一眼,轉身大步離去,那背影依舊帶着睥睨一切的霸氣。
直到那壓迫感十足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殿外,林暉淵才緩緩鬆開已然被指甲掐出印痕的掌心,後背竟驚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與虎謀皮,不外如是。
他看着姬鈞厲消失的方向,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
剛才那番交鋒,更讓他堅定了必須盡快建立自己勢力的決心。指望別人的“忠誠”?在這吃人的深宮裏,唯有自己掌握的力量,才是活下去的唯一資本。
“小順子……” 他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希望這顆剛剛埋下的種子,能快些發芽。
翌日清晨,金鑾殿上。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氣氛莊嚴肅穆。林暉淵端坐龍椅,聽着下方臣工稟奏各類政務,大多是些按部就班的流程。他看似在聽,實則大部分心神都在暗自觀察,運用着初得的“洞察之眼”,打量着下方一張張或忠誠、或敷衍、或心懷鬼胎的面孔。
就在早朝接近尾聲,司禮太監剛要宣布“有本啓奏,無本退朝”時,御史台隊列中,一位身着青色官袍、面容清癯的年輕御史,猛地一步跨出,手持象牙笏板,朗聲道:
“陛下!臣,御史台侍御史周勉,有本啓奏!”
聲音清越,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暉淵目光一凝,看到這周勉周身竟環繞着一圈清晰的“亮白色”,其中還夾雜着幾絲“剛正不阿”的淡金色光暈。這是個難得的直臣。
“講。”林暉淵吐出兩個字,心中卻莫名一緊。
“臣要彈劾鎮國大將軍姬鈞厲之子,姬峰宏!”周勉聲音高昂,帶着壓抑不住的憤慨,“昨日午時,姬峰宏於西市縱馬疾馳,撞翻數家攤販,百姓驚惶走避。一售賣豬肉的壯年屠夫因躲避不及,貨物被毀,上前與之理論,那姬峰宏竟惱羞成怒,當街拔劍,將屠夫手臂刺傷,血流不止!事後揚長而去,態度極其囂張!京城重地,天子腳下,竟如此目無王法,欺壓良善,請陛下明察,嚴懲凶徒,以正國法綱紀!”
此言一出,滿殿譁然!
雖然不少大臣早已聽聞此事,但被御史當朝彈劾,性質就完全不同了。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了站在武官首位,面色沉靜如水的姬鈞厲。
林暉淵的心髒也是猛地一跳。機會!這絕對是一個試探姬鈞厲,甚至借此在朝堂上樹立威信的絕佳機會!但他立刻壓下了這股沖動,目光看似不經意地掃向姬鈞厲。
只見姬大將軍周身那濃重的深灰色光芒微微翻涌,卻不見絲毫慌亂。他甚至沒有出列辯解,只是微微側首,瞥了一眼身後的某位官員。
立刻,一名隸屬刑部的官員便快步出列,躬身道:“陛下,周御史所言,恐有不實之處。據臣所知,昨日之事乃是那屠夫沖撞姬公子的馬匹在先,且出言不遜,姬公子乃是爲了自保,一時失手……”
“胡言亂語!”周勉氣得臉色通紅,當即反駁,“西市衆目睽睽,皆有見證!那屠夫手臂劍傷貫穿,豈是‘失手’所能解釋?分明是蓄意行凶!”
又有一位官員出列,看似公允地說:“陛下,姬公子年輕氣盛,或有一時沖動。但畢竟身份尊貴,豈能與一介屠夫相提並論?依臣看,此事不如由姬將軍帶回府中自行管教,再賠償那屠夫些許銀錢,令其閉口,也就是了。”
“是啊陛下,區區小事,何必鬧上朝堂,有損朝廷體面……”
幾個明顯依附姬鈞厲的官員紛紛附和,試圖將大事化小。
林暉淵冷眼看着這場爭論,心中冷笑。這就是他面臨的朝堂,黑白顛倒,權貴橫行。他注意到,大部分中立官員都低着頭,不敢發聲,而周勉身邊的亮白色光芒,因憤怒和孤立無援而微微顫抖。
他不能一直沉默。
就在爭論稍歇,所有人都等着皇帝和稀泥時,林暉淵緩緩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大殿:
“姬愛卿。”
被點名,姬鈞厲這才不慌不忙地出列,躬身:“臣在。”
“令郎之事,你怎麼看?”林暉淵將問題輕飄飄地拋了回去,目光平靜地看着他。他要逼姬鈞厲當衆表態。
姬鈞厲抬起頭,臉上看不出喜怒,語氣甚至帶着一絲“無奈”:“犬子無狀,沖撞了百姓,是臣管教不嚴。臣回去定當嚴加約束。至於那屠夫的傷,臣會加倍賠償,確保其一家老小生活無憂。”
輕描淡寫,避重就輕,將“當街行凶”定性爲“沖撞百姓”,將“國法制裁”替換爲“家中管教”和“銀錢賠償”。
林暉淵心中怒火升騰,但臉上卻露出一絲“猶豫”,他看向周勉:“周御史,你以爲呢?”
周勉梗着脖子,朗聲道:“陛下!國法如山,豈能因身份而異?若勳貴子弟皆可如此行事,而後以銀錢贖罪,則國法尊嚴何在?朝廷威信何存?臣懇請陛下,下旨將姬峰宏緝拿,交予有司,依律論處!”
“陛下!”姬鈞厲的聲音沉了幾分,雖依舊躬身,但那無形的壓力再次彌漫開來,“犬子雖有錯,但畢竟事出有因。且我姬家世代爲國效力,犬子年少,還需爲國效力,若因此小事便下獄論處,恐寒了將士之心。”
**“小事?”** 林暉淵輕輕重復了這兩個字,手指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擊着,發出篤篤的輕響。
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感覺到,今天的皇上,似乎有些不同。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順從姬鈞厲的意思,也沒有被“寒了將士之心”的話嚇住。
林暉淵的目光掃過下方百官,將衆人驚疑、擔憂、期待的神色盡收眼底,最後定格在姬鈞厲那深灰色的身影上。他緩緩站起身,走到御階邊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的大將軍。
“姬愛卿,朕記得,你常對朕說,要‘以法治國’。”林暉淵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話,可是你親自寫在奏章裏的。”
姬鈞厲眼神一凝,抬頭看向林暉淵,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些什麼。
林暉淵卻不給他細想的機會,繼續道:“姬峰宏是朕看着長大的,朕亦不信他會無故行凶。但正因如此,才更要查個水落石出,還他一個清白,也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若真是那屠夫之過,朕定不輕饒;若真是峰宏之錯……”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起來:“朕相信,姬愛卿深明大義,定會親自督促令郎,給朝廷、給律法一個交代,絕不會因私廢公,寒了這天下百姓之心,對吧?”
一番話,滴水不漏。既抬出了姬鈞厲自己說過的話,又將“寒心”的對象從“將士”巧妙換成了“天下百姓”,最後更是把皮球又踢了回去,將“大義”的帽子扣在了姬鈞厲頭上。
姬鈞厲周身的深灰色光芒劇烈地波動了一下,他深深看了林暉淵一眼,沉默片刻,終於緩緩躬身:“陛下……聖明。臣,遵旨。”
“好。”林暉淵袖袍一拂,“此事,就交由京兆尹與刑部會同審理,三日內,朕要看到結果。退朝!”
說完,他不等衆人反應,轉身便離開了金鑾殿。
留下滿殿神色各異的百官,以及站在原地,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的姬鈞厲。
皇帝,竟然當衆駁了他的面子,還將了他一軍!
而快步離去的林暉淵,背後亦是一層冷汗,但心中卻涌起一股久違的激蕩。
這第一步,他算是勉強邁出去了。雖然知道接下來的調查很可能依舊被姬鈞厲操控,但至少,他今天在朝堂上發出了不同的聲音,讓一些人看到了皇帝並非完全傀儡。
回到養心殿,他立刻喚來心腹,低聲吩咐:“去,想辦法接觸那個受傷的屠夫,保護好他。還有,查查那位周勉御史的底細。”
他知道,與姬鈞厲的較量,從這一刻起,才真正開始。而那萬兩白銀和初步的情報網,必須更快地運轉起來才行。
【叮!宿主於朝堂之上初顯威儀,智鬥權臣,鞏固皇權任務進度+10%。洞察之眼熟練度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