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青勒住馬繮，望着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峰，忍不住道：“公子，咱們真要去黑峰寨？聽說上面的人凶悍無比。”
蘇楚舟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繮繩，眼神銳利如鷹：“黑峰寨頭領和主力都死在信州了，剩下的不過是些烏合之衆。顧家要用雙倍價錢贖貨，這錢不賺白不賺。”
他想起夏兒信裏那句“切莫爲難”，唇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夏兒總是心善，可顧家並不是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顧府東跨院的燭火晃得人影不安。
顧沁瑤正對着銅鏡試戴珠釵，聽到腳步聲便嘟着嘴地回頭，伸手去拉柳氏撒嬌：
“母親！你看我這些珠釵都過時了，不好看了，明日我們去買些時興的首飾吧，三日後我們去郡主的賞花宴，才能壓過那些官家小姐！”
柳氏拍開女兒伸過來的手，眉頭擰成個疙瘩：“還想着臭美？沒看到這兩天你父親的臉黑得能滴出水來。”
“爹怎麼了？”顧沁瑤撇撇嘴，自顧自地轉動着腕上的玉鐲。
“能去郡主的宴會，多少商戶求都求不來呢！昨日我去鋪子，那些平日裏眼高於頂的姐妹，哪個不羨慕我？”
柳氏壓低聲音，湊近女兒耳邊：“家裏出了大事，你爹丟了批重要的貨，現在正到處籌錢贖貨呢。賬房說……庫房裏的現銀怕是撐不過這個月了。”
顧沁瑤臉上的笑容僵住，隨即又換上副不以爲然的神情：“沒錢怕什麼？不是還有大嫂嗎？”
她用銀簪挑了挑燭芯，火苗“啪”地竄高半寸，“她陪嫁的那些寶貝，找她隨便拿幾件出來，不就什麼都有了？”
柳氏的眼睛亮了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口的繡花：“你是說……”
“母親你想啊，”顧沁瑤湊近了些。
“大嫂的赤金點翠簪、羊脂玉鐲，哪樣不是值錢的？再說她都嫁人了，戴那些東西給誰看？不如先借給我赴宴，回來再還她就是。”
柳氏望着女兒興奮的臉，想起顧宏德今日暴躁的模樣，咬了咬牙：“明日我去跟她說。”
她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她現在可是咱們顧家的人。”
窗外的風卷着落葉打在窗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房間的燭火亮到了深夜。
明夏正對着燭光翻看書，007 的聲音突然在腦海裏響起：
“宿主，顧宏德答應了蘇楚舟的條件，正在籌錢呢！他還讓人去黑峰山送信，說願出雙倍價錢贖貨。蘇楚舟那邊已經打上黑峰山，搶了黑峰寨了。”
“這麼快？”明夏有些驚訝，“要不是暫時無法離開顧家，還真想去當當寨主。”
“然後再搶幾個美男子當壓寨夫人，”007 的聲音帶着猥瑣地笑容，
“庸俗！誰說只能搶美男子，美女也是可以的～”明夏笑道。
“東院那邊，顧沁瑤和柳氏正算計着你的嫁妝呢，說明日要來‘借’你的首飾，說是要拿去赴宴。”
明夏轉頭望向妝盒裏那些珠寶首飾：“她們想要，便讓她們來拿好了。正好，三日後的賞花宴，總得多些樂子才好。”
黑峰寨的聚義廳內，蘇楚舟負手而立，身後的護衛們早已褪去了往日的斯文，換上了粗布麻衣，臉上還抹着鍋底灰，活脫脫一副山匪模樣。
還有一個被臨時找來的壯漢，身上散發着一股子草莽氣息，滿臉絡腮胡遮不住眼底的慌張。
此刻正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手中緊緊握着一把鏽跡斑斑的鬼頭刀，那是蘇楚舟特意爲他準備的“道具”。
蘇楚舟眼角的餘光瞥過他，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公子，顧家的信。”一名護衛輕步上前，將信紙向前一遞，火漆封口處印着顧家的雲紋徽記。
蘇楚舟展開信紙，目光在“願付雙倍價錢，三日內交貨”的字樣上停留片刻，他沒說話，只是將信紙隨手丟進炭盆。
“告訴顧家的人，十九日子時信州城郊破廟見。”
“是！”護衛應聲後退下。
顧府
早膳擺了滿滿一桌，金絲燕窩粥、翡翠糖糕、水晶蝦餃……可滿桌佳肴卻壓不住廳裏的浮躁。
顧鴻圖天不亮就去錢莊催款，柳氏扒拉着碗裏的燕窩粥，眼珠咕嚕咕嚕轉，眼角的餘光總往明夏那邊瞟，正準備要說些什麼。
“嫂嫂，”顧沁瑤終於按捺不住，銀釵在鬢角晃了晃，“兩日後郡主的賞花宴，聽說京裏的貴女都會去呢。”
她聲音甜得發膩，“我想着你陪嫁的那些首飾，能不能借我幾件？總不能穿得太寒酸，丟了顧家的臉面不是？”
明夏正用銀筷夾着碗裏的百花釀藕，聞言動作頓了頓：“妹妹說笑了，你平日裏的首飾就夠風光的了。”
“那怎能一樣？”柳氏放下筷子，急切道：
“郡主的宴會是什麼場合？尋常商戶根本進不去。咱們家能得這個體面，全靠殿下抬舉。明夏你就當幫襯妹妹，借幾件撐撐場面。”
明夏抬眼，恰好對上顧沁瑤眼裏的貪婪。
她垂下眼簾，聲音輕了幾分：“不是我小氣，只是那些首飾都是母親留下的念想，平日裏我都仔細收着……”
“嫂嫂！”顧沁瑤急了，往椅背上一靠，玉鐲子在扶手上磕出輕響。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會搶你的似的！不過是借戴幾日，用完就還！”
正說着，顧懷安走了進來。他穿着月白長衫，臉色紅潤，只是好像有一絲頹靡。
“宿主，我檢測了一下，顧懷安除了那裏，身體已經好了，總感覺有點怪怪的，像……”
“像被抽了蝦線！”
“哈哈哈哈哈哈哈……沒錯沒錯！”
“怎麼了這是？”目光掃過滿桌的僵局，失去“蝦線”的顧懷安問道。
柳氏連忙把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加了句：
“懷安你說說，讓你媳婦借幾件首飾怎麼了？都是一家人，還分什麼彼此？”
顧懷安看向明夏，眼神裏帶着幾分強硬：“娘子，你是沁瑤的嫂嫂，這麼重要的場面你不要太小氣了，沁瑤不會弄壞你的，我跟你保證！”
明夏望着他，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爲難的神色：“既然夫君都這麼說了，我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她對青竹道，“去把那兩只紅漆盒子拿來。”
青竹很快抱來兩只雕花盒子，打開時裏面的珠光寶氣晃得人眼暈。
左邊盒子裏躺着支赤金點翠簪，翠羽在晨光下泛着幽藍；羊脂玉鐲瑩白通透，一看就價值不菲……
顧沁瑤的眼睛瞬間亮了，伸手就想去拿那支點翠簪。
這時，青竹打開右邊的描金盒子，盒子打開的瞬間，一股清雅的香氣漫了開來。
裏面是套紅珊瑚珠嵌寶的頭面，那珊瑚珠如意步搖上的紅寶石足有鴿卵大，耳墜上的珊瑚珠圓潤飽滿，在陽光下流轉着虹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