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傅瑤上岸洗白的第六年,我和她在南城的恩濟寺相遇。
那日,雪下的很大。
她來爲她腹中的胎兒許平安。
我來給死去六年的父母供奉長明燈。
四目相對的瞬間,我和她俱是一怔。
片刻的沉默後,她率先開了口。
她問我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我禮貌着回答,馬馬虎虎。
許完願後,她卻並未離去,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廊外細雨裹着鵝毛大雪,我以爲她是要等雪停,卻聽她忐忑地問道:
“阿塵,你還在恨我嗎?”
看着眼前的長明燈一閃一閃地跳動,
我咬了咬嘴唇,終究是沒有回答她。
怎麼會不恨呢?
畢竟是三條人命。
......
女人嘴唇動了動,還想再說點什麼。
這時,幾個香客恰好走過來,向僧人詢問如何爲長明燈添燈油。
傅瑤見狀,只好把話咽了回去,默默退到一旁。
我沒再看她,徑直走到供奉台前,取過油燈,小心翼翼地爲那三盞刻着我至親名字的燈續上香油。
火苗跳動,映着我平靜的臉。
這裏的每一盞燈,都代表着一份思念,一個無法回頭的過往。
我的父母,我的妹妹。
他們都在六年前離我而去。
而始作俑者,就站在我身後不遠處。
“阿瑤,我們該回去了。”
廊下一個清朗的男聲響起,帶着幾分不耐。
透過繚繞的香煙,我看到舒羽穿着價格不菲的貂絨大衣,正不悅地看着殿內的傅瑤。
“知道了。”傅瑤好看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她朝我走近一步,從大衣內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到我面前。
“阿塵,如果......以後有事,可以打這個電話給我。”
我沒有接。
她有些尷尬地將名片放在了旁邊的功德箱上,轉身快步離去。
看着她走到舒羽身邊,動作輕柔地爲他攏了攏身上價值不菲的羊絨圍巾,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手走下台階,生怕他滑倒。
內心突然莫名地涌起一陣疼痛。
寺門外,一輛黑色的賓利早已等候多時。
司機拉開車門,傅瑤等舒羽穩穩地坐好了,自己才跟着坐了進去。
車子絕塵而去,碾碎了一地新雪。
我收回目光,將功德箱上的那張名片拿起,看也未看,隨手丟進了燃着紙錢的火盆裏。
火苗舔舐着卡片,很快將其吞沒,化爲一縷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