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門被推開，一群人涌了進來。
領頭的是兩個穿着制服的男人，表情嚴肅，亮出證件。
“我們是反詐中心聯合稅務稽查的。接到多起實名舉報，反映你公司涉嫌利用高額福利進行非法集資和稅務問題。”
“現在需要你們配合調查，提供近三年的全部財務憑證，以及福利發放明細和完稅證明。”
我腦子嗡了一聲，但立刻穩住。
“好的，我們完全配合。”
然而從此刻開始，公司所有資金收付都被暫停了。
包括計劃中的獎金和團建付款。
他們被帶往財務室。
而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當天晚上，李萌突然甩一個視頻到公司大群。
《我被殺豬盤騙光百萬家產，一個受害者的自述》。
張姐幾乎是秒回：
【我就說哪有這麼好的事。以前想辭職的同事，不都被齊總用加倍福利硬留下了？現在看來，是怕人走了，窟窿捂不住吧？】
【張姐，你說的是真的？】
群裏立刻有人追問。
【我打掃衛生多少年了，什麼沒見過？】
張姐的話含含糊糊，卻更讓人浮想聯翩。
人心開始搖擺了。
第二天，幾個年輕員工堵在HR辦公室門口。
“王姐，我們不是不信公司，但這調查......獎金到底還能不能發，能給個書面承諾嗎？”
“就是啊，我房貸這個月就要還，就指望這筆錢了。哪怕先發一半也行啊！”
HR總監焦頭爛額地來找我。
“齊總，有人私下串聯，說要麼先發一半獎金安撫人心，否則他們就集體辭職。”
“還有人在匿名論壇爆料，說咱們公司業績根本沒看上去那麼好，老板在拆東牆補西牆。”
我親手搭建的，引以爲傲的團隊，開始出現了裂縫。
而李萌的直播間，熱度空前。
她不再哭訴，而是掛上了“持續跟進，揭露詐騙老板套路”的標題。
鏡頭前，她侃侃而談，仿佛自己是個鬥士。
“家人們，在我媽的主導下，相關部門已經介入調查了！騙子老板的好日子到頭了！”
“我一定要替所有可能受害的同事討回公道！”
直播間禮物滿天飛，咒罵我的彈幕層層疊疊。
第三天，李萌不再滿足於網上喊話。
她直接帶着她媽媽，沖到了公司樓下。
兩人舉着一個連夜趕制的硬紙板牌子，上面用猩紅的顏料寫着：
【揭露殺豬盤騙局，還我女兒血汗錢！】
李萌則拿着手機直播，對着鏡頭激動地喊：
“老鐵們，我現在就在騙子公司門口！我和我媽今天就要一個說法，不退錢，不道歉，我們絕不離開！”
保安攔着，她們就撒潑。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手機鏡頭像無數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公司大門。
我站在樓上玻璃窗前，看着這荒唐的一幕。
老張紅着眼沖進來：“齊總！我們把報表、證明，全貼出去吧，跟所有人說清楚！”
我搖了搖頭，把手機遞給他。
屏幕上，是公司官號剛發布的澄清長文下的評論。
“造假誰不會？P圖技術不錯啊老板。”
“稅務局都上門了還洗呢？當我們是傻子？”
沒人要真相。
他們要的，只是一個可以肆意唾罵的靶子。
可監管不會放任他們。
第四天下午，我在調查組的辦公室裏籤了最後一份文件。
那位一直很嚴肅的組長合上卷宗，站起身，對我伸出手。
“齊總，感謝配合。你們公司的一切業務完全合規。”
我拿到了證明清白的文件。
可那又怎麼樣呢？
公司裏依舊死氣沉沉。
我引以爲傲的成果，真心相待的夥伴，在這個鬧劇面前不堪一擊。
李萌的直播還在繼續。
她和她媽幹脆在公司樓下支了個小馬扎，輪番上陣，把那裏當成了固定播報點。
老張紅着眼推門進來。
“齊總，你就打算這麼算了？讓那對母女騎在咱們所有人頭上拉屎？”
我搖搖頭，毅然走向了他們的直播點。
見我出來，舉着手機的路人瞬間把鏡頭對準了我們。
“齊總，終於肯面對現實了？”
李萌揚起下巴，看起來格外高傲。
我沒看她，而是看向了她手機屏幕上滾動的彈幕。
我開口，聲音不大，但通過她別在領口的麥克風，傳遍了整個直播間和現場。
“各位，關於近期網絡上對我及我公司的一切指控，反詐中心與稅務稽查部門的聯合調查已於今日下午正式結束。”
我舉起手裏那份蓋着鮮紅公章的文件，在鏡頭前停留了幾秒。
“這是最終調查報告，公司一切業務合法合規，沒有任何問題。”
人群裏傳來一陣低低的譁然。
李萌的臉色變了一下，她媽立刻尖聲叫道：
“誰知道你是不是僞造的！官官相護！”
我沒理她，自顧自往下說。
“但由於調查期間的資金凍結、業務停滯，以及持續不斷的網絡暴力和線下騷擾，已經對我司造成了不可逆轉的打擊......”
李萌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想打斷我：“你少在這裏賣慘！”
“所以，我宣布——”
“從此刻起，正式啓動公司整體轉讓程序！”
“此前承諾的所有年終獎、冰島全員團建、股票期權——”
“統統作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