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蘇晚剛到廠裏，李琛就沖進辦公室。
“蘇總！小染廠那邊答應了！”
他眼睛發亮，手裏拿着塊新染的樣布。
“您看！顏色基本一致，色差控制在0.3以內！”
蘇晚接過樣布，對着光仔細看。
確實好。
霧霾藍還原得很正，質地柔軟，手感比億帆的還好。
“價格呢？”
“按市場價兩倍算，這批貨總價……比億帆貴15%。”
李琛頓了頓。
“但小染廠的老板說，如果以後長期合作，可以給到和億帆一樣的價格。”
蘇晚點頭。
“籤合同。告訴他們，以後霓裳的中高端面料，優先給他們做。”
“明白！”
李琛剛要出去，又想起什麼。
“對了蘇總，億帆那邊剛來電話了。”
“怎麼說？”
“他們說……願意按合同賠償違約金。”
李琛表情有點奇怪。
“但有個條件——要我們對外宣稱，是‘雙方友好協商解約’，不能提質量問題。”
蘇晚冷笑。
“這是想保住名聲？”
“應該是。”
李琛點頭。
“億帆在業內口碑一直不錯，這次要是傳出質量問題，客戶會跑大半。”
蘇晚想了想。
“答應他們。”
“啊？”
“答應。”
蘇晚重復。
“違約金照收，聲明按他們說的發。”
“但私下……”
她頓了頓。
“把我們這批色差面料的照片，還有億帆的檢測報告，匿名發給他們的幾個大客戶。”
李琛愣了愣，然後笑了。
“蘇總，這招狠。”
“商場如戰場。”
蘇晚淡淡說。
“他們先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李琛走後，蘇晚給顧晏辰發了條信息。
“億帆的事解決了。你查到是誰了嗎？”
幾分鍾後，回復來了。
“查到了。是陳澤。”
蘇晚手指一頓。
陳澤？
他人在泰國，手還能伸這麼長？
電話響了。
顧晏辰打來的。
“喂？”
“詳細情況不方便在手機裏說。”
顧晏辰聲音壓得很低。
“中午一起吃飯，我當面告訴你。”
“好。”
中午十二點，私房菜館包廂。
顧晏辰到的時候，臉色不太好。
“怎麼了？”
蘇晚給他倒了杯茶。
“查到的東西……有點麻煩。”
顧晏辰坐下，拿出一個文件夾。
蘇晚翻開。
裏面是幾份銀行轉賬記錄，還有聊天記錄截圖。
“陳澤在泰國沒閒着。”
顧晏辰指着第一份轉賬記錄。
“他通過地下錢莊，往國內轉了五百萬。收款方是億帆老板孫總的小舅子。”
“孫總那個小舅子，是個賭鬼，欠了高利貸。”
“陳澤幫他還了債，條件是——讓億帆在你這批貨上做手腳。”
蘇晚皺眉。
“就這麼簡單？”
“當然不止。”
顧晏辰翻到第二頁。
“陳澤真正的目的，是拖垮你的資金鏈。”
他指着幾張合同復印件。
“你下個月要交的幾筆大訂單，面料全是從億帆訂的。一旦面料出問題，你交不出貨，違約金加起來……超過八百萬。”
蘇晚後背一涼。
“他算得真準。”
“畢竟跟了你十幾年。”
顧晏辰看着她，眼神復雜。
“你前世那些生意上的習慣、節奏、供應鏈……他都清楚。”
蘇晚握緊拳頭。
是。
前世陳澤雖然不直接參與她的生意，但她每次談合同、備貨、交期……都會跟他念叨。
他全記在心裏了。
“還有這個。”
顧晏辰翻到最後一頁。
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蘇柔和一個戴口罩的男人站在機場出口。
時間是——三天前。
蘇晚瞳孔驟縮。
“蘇柔沒走？”
“不僅沒走，她還和陳澤的人接上頭了。”
顧晏辰指着那個戴口罩的男人。
“這人我認識，陳澤以前的手下，叫阿彪。”
“他們現在在城西的城中村租了房子，蘇柔應該就住那兒。”
蘇晚腦子裏飛快轉動。
所以蘇柔昨天跟她演那出戲，什麼南下打工，什麼重新開始——
全是假的。
她根本沒打算走。
她拿了錢，轉頭就投靠了陳澤。
“他們想幹什麼？”
蘇晚問。
“不知道。”
顧晏辰搖頭。
“但肯定不是好事。”
他頓了頓。
“蘇晚，這幾天你別單獨出門。我會派人跟着你。”
“不用……”
“必須用。”
顧晏辰語氣強硬。
“陳澤現在一無所有，就是個瘋子。瘋子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蘇晚沉默了幾秒。
“……好。”
她知道顧晏辰說得對。
她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冒險。
“還有件事。”
顧晏辰又說。
“明天物流中心拍賣會，你去嗎？”
“去。”
蘇晚點頭。
“我親自去。”
“那我陪你。”
顧晏辰頓了頓。
“另外，我查到……明天會有幾家競爭對手抬價。”
“誰？”
“一個是本地做建材的劉老板，跟陳家有點交情。”
“還有一個……”
他頓了頓。
“是顧明遠的兒子，我堂弟，顧晏軒。”
蘇晚皺眉。
“他想幹什麼？”
“估計是想給我添堵。”
顧晏辰冷笑。
“顧明遠進去了，他兒子不甘心，想趁機表現表現。”
蘇晚了然。
“所以明天……會有一場硬仗？”
“嗯。”
顧晏辰看着她。
“怕嗎？”
“怕什麼？”
蘇晚笑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們敢抬價，我就敢跟。”
“反正——”
她頓了頓，眼裏閃過銳光。
“物流中心，我志在必得。”
第二天上午九點，市產權交易中心。
拍賣廳裏坐了三十幾個人，氣氛緊張。
蘇晚和顧晏辰坐在第三排，低調，但氣場十足。
前排，一個穿花襯衫的胖子時不時回頭瞟他們一眼。
那就是劉老板。
旁邊，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坐得筆直，側臉和顧晏辰有幾分像。
顧晏軒。
“他旁邊那個女的，是誰？”
蘇晚低聲問。
顧晏辰看了眼，眯起眼。
“麗尚以前的銷售總監，王琳。”
“她怎麼跟顧晏軒混到一起了？”
“各取所需唄。”
顧晏辰淡淡說。
“王琳丟了工作，想報復你。顧晏軒想給我添堵，兩人一拍即合。”
蘇晚明白了。
看來今天這場拍賣，不會太平。
九點半，拍賣師上台。
簡單介紹規則後，拍賣開始。
“城南物流中心，占地面積200畝，建築面積8萬平方米，起拍價——五千萬！”
“每次加價不低於一百萬！”
“現在開始競拍！”
話音一落，立刻有人舉牌。
“五千一百萬！”
“五千三百萬！”
“五千五百萬！”
價格一路攀升。
蘇晚沒急着出手。
她在等。
等那些小魚小蝦跳完。
果然，當價格喊到六千八百萬時，舉牌的人少了。
剩下三家在爭。
劉老板，一個做外貿的老板，還有顧晏軒。
“七千萬！”
劉老板喊價，聲音洪亮。
外貿老板搖搖頭，放下了號牌。
“七千一百萬。”
顧晏軒舉牌，聲音不大，但很穩。
劉老板瞪了他一眼，咬牙。
“七千兩百萬！”
“七千三百萬。”
顧晏軒眼皮都沒抬。
劉老板臉漲紅了。
他預算就七千五百萬，再往上，他就跟不起了。
“……七千四百萬！”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顧晏軒笑了笑。
“七千五百萬。”
劉老板癱在椅子上，不吭聲了。
拍賣師環視全場。
“七千五百萬第一次！”
“七千五百萬第二次！”
“還有沒有人加價？”
就在拍賣師要落錘時——
蘇晚舉牌。
“八千萬。”
全場譁然。
一次性加價五百萬？！
顧晏軒猛地轉頭，盯着蘇晚。
眼神像刀子。
蘇晚面不改色。
“八千萬第一次！”
拍賣師的聲音有點興奮。
顧晏軒咬牙。
“八千一百萬。”
“九千萬。”
蘇晚又舉牌。
又是一次性加價九百萬！
這下連拍賣師都愣住了。
顧晏軒臉色鐵青。
他手裏的預算，最多也就九千萬。
這還是他挪用了公司流動資金才湊出來的。
“九千一百萬！”
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蘇晚轉頭，看了顧晏辰一眼。
顧晏辰微微點頭。
蘇晚笑了。
再次舉牌。
“一億。”
轟——
全場徹底炸了。
從九千一百萬，直接喊到一個億？！
顧晏軒手裏的號牌掉了。
他死死瞪着蘇晚，眼睛赤紅。
“你……”
“顧少。”
蘇晚轉頭看他，聲音不大，但全場都能聽見。
“還跟嗎？”
顧晏軒嘴唇哆嗦，說不出話。
跟？
他哪還有錢跟？
“一億第一次！”
“一億第二次！”
“一億第三次！”
“成交！”
拍賣錘重重落下。
蘇晚站起身，朝拍賣師點頭。
然後，她轉身看向顧晏軒。
“承讓。”
顧晏軒猛地站起來。
“蘇晚！你別得意！”
他聲音發顫。
“一個億買那個物流中心？你腦子進水了吧！”
“值不值，我說了算。”
蘇晚淡淡說。
“倒是顧少——”
她頓了頓。
“挪用公司資金參與拍賣，這事……顧董知道嗎？”
顧晏軒臉色唰地白了。
“你……你胡說什麼！”
“是不是胡說，查查賬就知道了。”
顧晏辰這時候才開口，語氣平靜。
“晏軒，回去準備準備。下午的董事會，你得好好解釋解釋。”
顧晏軒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
完了。
全完了。
出了拍賣廳，蘇晚長長吐出一口氣。
“爽嗎？”
顧晏辰問。
“爽。”
蘇晚點頭。
“就是有點心疼錢。”
一個億啊。
雖然物流中心值這個價，但畢竟是大出血。
“放心。”
顧晏辰拍拍她的手。
“這個物流中心，三年內至少升值50%。”
“而且……”
他頓了頓。
“我剛才收到消息，新區規劃下周正式公布。”
“物流中心旁邊那塊地，要建高鐵站。”
蘇晚眼睛一亮。
“真的？”
“嗯。”
顧晏辰笑。
“所以你這個億，花得一點都不虧。”
蘇晚笑了。
確實不虧。
“對了。”
她想起什麼。
“那個王琳……”
“我已經讓人去查了。”
顧晏辰眼神冷下來。
“她手裏應該有不少麗尚的黑料。如果她敢往外抖……”
“那就讓她抖。”
蘇晚打斷他。
“麗尚已經沒了，那些黑料傷不到我。”
“相反——”
她頓了頓。
“我們可以借此機會，把行業裏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全掀出來。”
“殺雞儆猴。”
顧晏辰看着她，眼裏有欣賞。
“蘇晚，你真是……”
“真是什麼？”
“真是個天生的商人。”
蘇晚挑眉。
“那你是誇我還是損我？”
“當然是誇你。”
顧晏辰牽起她的手。
“走，慶祝去。”
下午，蘇晚回廠裏處理事情。
剛到辦公室，李琛就敲門進來。
“蘇總，小染廠的第一批面料到了！”
他滿臉喜色。
“質檢全部通過！比億帆的質量還好！”
“好。”
蘇晚點頭。
“通知車間，連夜趕工。下周一，第一批貨必須發出去。”
“明白！”
李琛剛要出去，手機響了。
他接起來聽了幾句，臉色變了。
“蘇總……”
“怎麼了？”
“剛才……面料市場那邊傳消息過來。”
李琛聲音發幹。
“億帆出事了。”
蘇晚挑眉。
“什麼事？”
“他們……被客戶集體退貨了。”
李琛咽了口唾沫。
“據說是有幾家大客戶收到了匿名郵件，裏面是億帆面料的質量檢測報告，還有色差照片……”
蘇晚笑了。
看來她發出去的那些資料，起作用了。
“然後呢？”
“然後……億帆的孫總剛才跳樓了。”
蘇晚笑容僵住。
“……什麼？”
“沒死。”
李琛趕緊補充。
“被人拉住了，但腿摔斷了，現在在醫院。”
蘇晚沉默了幾秒。
“知道了。”
“那……我們……”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蘇晚抬頭，看着他。
“明白嗎？”
李琛愣了愣，然後用力點頭。
“明白！”
他出去了。
蘇晚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
商場如戰場。
這話真沒錯。
今天你死，明天我活。
沒有對錯，只有輸贏。
手機震了。
是顧晏辰發來的照片。
照片裏，蘇柔拎着個行李箱，站在長途汽車站門口。
旁邊配文：
“她真走了。”
蘇晚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然後，她回：
“派人跟着。”
顧晏辰很快回復：
“已經跟了。”
蘇晚放下手機。
望向窗外。
夕陽西下，天邊一片血紅。
像極了……
暴風雨前的寧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