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閒現在很憂鬱，這種憂鬱甚至已經濃稠到了能在空氣中結晶的地步。
真的，那種憂鬱像是深秋裏化不開的濃霧，又像是沒放糖且煮糊了的苦咖啡，苦得他想當場吟詩一首——如果他還沒把前世爲了應付高考而背的那點唐詩宋詞全還給語文老師的話。
他原本以爲，既然穿越到了一個動不動就能飛天遁地、長生不老、甚至連放個屁都可能引起局部氣壓不穩的硬核修仙世界，只要自己苟得夠深、躲得夠遠，就能在這靈氣充沛（且沒人願意來）的後山當一個安安靜靜的死鹹魚。每天睡到自然醒，逗逗那頭不知從哪兒跑來、長得越來越像豬的“二師兄”，偶爾在那幾分紅薯實驗田裏撒點充滿生命氣息的井水。
這種日子，簡直就是他前世身爲“996社畜”時夢寐以求的終極避風港。
可現在，這個理想正面臨着嚴重的“邏輯崩壞”與“服務器宕機”。
“我就吐了一口……咳，發了一下呆，那個魔雲教的人怎麼就全沒了呢？”
林閒癱坐在藤椅上，手裏拿着一根從掃帚上掉下來的枯枝，百無聊賴地劃拉着地面上正忙着搬家的螞蟻。
由於他的生命氣息太過濃鬱，這些原本普通的螞蟻，此時個個長到了指甲蓋大小，甲殼上隱約閃爍着暗金色的金屬質感，搬運的也不是米粒，而是被它們當做“小零食”的一塊塊碎裂的靈石原礦。
林閒心裏很清楚，剛才那道能把青州天空都“洗”一遍的金色流光，確實是從他胸腔裏噴涌而出的。可問題是，他當時只是覺得嗓子眼兒裏鑽進了一縷帶着硫磺味的過期魔氣，覺得有點惡心，順嘴那麼一咳、順帶着清理了一下口腔衛生而已。
結果呢？
漫天號稱能蒙蔽上蒼的魔雲，像遇見了岩漿的冰渣子一樣瞬間蒸發；那三個在情報裏牛逼哄哄、號稱能讓方圓萬裏雞犬不留的魔教老魔頭，直接變成了三顆劃破虛空的粉色流星，消失得連根陰暗的汗毛都沒能剩下。
“一定是我的力氣又溢出了。哎，這種沒有限制器的日子，真是讓人頭大。”
林閒看着自己那雙白淨、修長、甚至因爲長期不曬太陽而顯出一種病態蒼白的手掌，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
在這個坑爹的世界待了這麼多年，他發現了一個讓他極其苦惱、甚至感到恐懼的規律：只要他稍微產生一點點情緒波動，或者產生哪怕一丁點兒由於外界刺激而導致的身體應激反應，那股潛伏在他每一個細胞、每一段線粒體裏、龐大到連他自己都無法計算的靈氣，就會像斷了閘的洪水一樣瘋狂輸出。
剛才那個咳嗽，其實就是他身體的一種“全自動除菌排污”。因爲魔教的人太吵，散發出的怨氣太臭，林閒那已經進化到了“諸天最高等級”的免疫系統本能地覺得這種環境“不符合衛生標準”，於是直接啓動了全方位的“空氣納米淨化模式”。
“唉，這無敵的日子，真是越來越枯燥且危險了。我只想當個普通人，爲什麼非要把我逼成一個行走的核反應堆呢？”
林閒有些沮喪地站起身，打算把院子裏由於剛才那場“氣壓震蕩”而落了一地的樹葉掃一掃。他現在的動作很輕，極其小心，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手裏拎着幾百顆處於引爆邊緣的核彈頭的雜技演員，每一個微小的肌肉纖維收縮，都得經過大腦那超神級別的算力進行精確配平。
他拿起那把已經快掉光了毛、杆子都快裂開的破掃帚。
這把掃帚其實大有來頭。三年前，它還只是一根普通的、甚至帶着點黴味的竹竿。但由於被林閒握了三年，由於長期接觸那種近乎於“道之源頭”的氣息，這把掃帚已經產生了某種不可名狀的自我意識。
它那原本裂開的杆子上，現在布滿了細如發絲、卻深奧得能讓陣法大師看一眼就當場走火入魔的先天紋路。那些掃帚毛，在揮動時甚至會由於摩擦空間而產生陣陣細微的星火，那不是火，那是空間碎片在燃燒。
……
而在此時，山腳下的趙無極等人，已經陷入了某種近乎癲狂、甚至有些神志不清的宗教狂熱中。
“宗主，您剛才看到了嗎？那一擊……那一擊簡直超越了老夫對‘力量’這個詞的所有認知！”
大長老的聲音因爲極度的興奮和殘留的恐懼而變得異常尖銳，聽起來像是一個剛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
“那不是招式，那絕對不是招式！”
趙無極死死盯着後山的方向，眼神中那種由於過度震撼而產生的呆滯還沒完全散去。他由於太激動，剛才跑路時飛掉的那只靴子還沒顧得上撿，此時正光着一只腳，在那兒極其失態地揮舞着拳頭。
“那是……那是邏輯。那是那位老祖宗在舉手投足、甚至可能只是一個呼吸之間，直接強制修改了這方世界的某種底層物理常數。”
在他們這些所謂的“強者”看來，剛才那一幕根本不像是人類能發出來的攻擊。
沒有漫天的靈氣暴動，沒有震耳欲聾的功法吟唱，就那麼簡簡單單、快到連神魂感知都無法捕捉的一閃，原本能毀滅宗門的三千魔劫便化作了虛無。這種對力量的絕對碾壓，這種把天地法則當做玩物般的降維打擊，除了那位已經在後山“閉死關”了幾千年、甚至連名字都被歲月風化的老祖宗，還能有誰？
“走！跟我上山！哪怕被老祖宗嫌棄我們吵鬧、一掌把我們劈成原子，今天我也要見他老人家一面！這是咱們太虛劍宗重回諸天巔峰的唯一機會！”
趙無極帶着一群長老，像是一群終於等到了愛豆演唱會的瘋狂中年粉絲，拼了老命地往後山那崎嶇的小路上爬。
由於老祖宗就在山上，他們甚至不敢動用哪怕一丁點兒的靈力飛行，唯恐這種“粗鄙”的能量波動會驚擾了那位大能的清修。於是，這一群平日裏在外面被無數人頂禮膜拜的破虛境高手，此刻正像一群參加越野比賽的老頭，一個個跑得氣喘籲籲，老臉上布滿了汗水。
然而。
等他們好不容易翻過那座由於剛才那一震而變得有些陌生的山頭，剛一露出腦袋，眼前的景象卻讓所有人瞬間定格，整齊劃一地保持着一種極其滑稽的僵直姿勢。
只見在那座看起來隨時會塌的小木屋前，那個他們眼中的“絕世真仙”、“太虛之光”，此刻正撅着屁股，拿着一把破爛不堪、甚至還在掉毛的掃帚，在那裏——勤懇地掃地。
“沙……沙……”
掃帚劃過地面的聲音極其微弱，在山風的吹拂下若隱若現。但在趙無極等人的耳中，這聲音卻仿佛帶着某種直抵靈魂最深處、能讓元神都產生某種奇妙共振的古老韻律。
趙無極剛想張口，那一肚子的溢美之詞還沒來得及噴涌而出，就被眼前發生的一幕直接把話給憋回了胃裏，甚至差點被自己的唾沫給噎死。
只見林閒每揮動一次掃帚，地面上的那些枯葉、塵埃甚至是一些細小的石子，並沒有像物理規律預演的那樣被掃成一堆。
恰恰相反！
在掃帚尖劃過虛空的瞬間，那些垃圾竟然直接在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縷縷極其淡薄、卻透着某種高維氣息的灰色煙霧，然後在空氣中徹底消融，化作了這方世界最原始的、還沒被賦予任何屬性的空性元氣。
那不是普通的清掃。
趙無極看得眼角瘋狂抽搐，他那經過千錘百煉的神識清晰地告訴他：林閒那每一掃帚下去，掃帚尖劃過的地方，空間都會出現一道道極其微小、卻由於能量密度太高而顯得極其穩定的空間裂痕！
這位老祖宗……竟然是在用足以切割萬物的空間裂縫，來清理地面的生活垃圾！
更讓這群老頭感到三觀炸裂的是。
隨着林閒掃地的節奏，方圓百裏的天地靈氣，竟然完全失去了作爲“能量”的自尊。它們隨着那掃帚的起落，形成了一個巨大、溫順、甚至帶着某種諂媚意味的漩渦。
那些靈氣不是在暴動，而是在——朝聖。它們在虛空中排着整齊的隊列，每一縷靈氣都像是一個渴望得到主人撫摸的寵物，希望能被林閒那把破掃帚給“掃”中一下。仿佛只要被掃中了，它們就能從普通的靈氣，升華爲某種更高級的形態。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一法通萬法，大道至簡’嗎？”
一位平時以“陣法天才”自居的長老，此刻正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眼珠子都快由於過度充血而瞪出來了。
“這分明是在……以地爲紙，以掃帚爲筆，在那兒重塑整座後山的乾坤邏輯啊！他在掃的不是灰，是這世界不完美的‘冗餘’！”
“閉嘴！別喘氣！看那位前輩的眼神！”
趙無極壓低聲音，語氣中充滿了從未有過的嚴厲。
林閒此刻正死死盯着地上一塊特別“頑固”、由於長期被他生命氣息滋養而變得極其堅硬的泥巴。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充滿了嫌棄，那神情就像是一個追求完美的程序員，看到了代碼裏一段怎麼也刪不掉的垃圾注釋。
“這塊泥巴怎麼這麼硬？我都掃了三下了，居然還沒氣化，難道我這身體是真的生鏽了？”
林閒有些鬱悶，他覺得自己的掃地效率太低了。爲了能在午睡的回籠覺開始前搞定工作，他決定稍微加那麼“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力氣。
僅僅是他的右手中指，輕輕地往掃帚杆上壓了約莫一毫米。
“轟——！！！”
一股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仿佛要將整個宇宙的重量都加持在這一點的恐怖壓強，以林閒爲中心，瞬間席卷了整座後山。
原本平整的地面，在那一瞬間猛地下沉了約莫三寸。那塊讓林閒覺得“頑固”的、實際上已經進化到了堪比頂級神鐵強度的泥巴，在那一刻直接在原子核層面上崩解了，連渣都沒能剩下一粒，徹底被抹除出了這方世界的物質清單。
而在不遠處的叢林裏，趙無極等人的感知中，那一刻，天……真的塌了。
他們只感覺一股來自靈魂最本源、來自生命等級完全碾壓的絕對威壓，像是一只無形且遮天蔽日的星空巨手，猛地按在了他們的後腦勺上。
這種力量甚至不是針對他們的，僅僅是林閒稍微用力時溢出的一絲絲可憐的餘波，卻讓他們這些在外面跺一跺腳就能引發地震的“大人物”，連產生反抗念頭的資格都瞬間喪失了。
“噗通！”
“噗通！”
趙無極沒有任何懸念，第一個膝蓋撞擊地面。由於那股壓力太大，他跪下去的瞬間，雙膝直接在堅硬的青石地面上砸出了兩個深坑。
緊接着，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那一連串在太虛劍宗威風八面、能讓無數聖子聖女心驚膽戰的高層，在那一刻全都極其整齊劃一、極其心甘情願地跪倒在林閒身後的草叢裏，像是在排隊膜拜某種降臨人間的神諭。
林閒聽到身後那極其沉悶、極其整齊的“噗通”聲，嚇得掃帚差點飛出去。
他猛地轉過頭，看着那跪了一地、老淚縱橫、甚至有人在那兒瘋狂念叨着“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白胡子老頭，手裏還緊緊攥着那把正在冒火花的破掃帚，一臉懵逼。
“趙宗主？你們這是……什麼新流行的宗門文化嗎？”
林閒左右看了看，發現除了剛才那塊泥巴消失了，周圍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在他看來），於是更加匪夷所思地問道：
“這大白天的，你們不去主持宗門的大局，跑我這兒練習……群體滑跪？怎麼，太虛劍宗最近打算轉型搞滑冰項目了？”
趙無極此刻額頭上的冷汗像自來水一樣譁譁往下流。他根本不敢抬頭直視林閒那雙“深邃得仿佛包含星辰大海”的眼睛（其實林閒只是在發呆）。
剛才那股壓力，讓他徹底死心塌地地相信了一件事：這位老祖宗現在絕對處於一種極其玄奧、極其高深的“化凡”狀態。
他在掃地，但他其實是在清理自己的道心。
他在嫌棄泥巴，但他其實是在排斥世界的不完美。
而他們這群人的貿然闖入，在老祖宗眼裏，或許就是一群在打擾一個藝術家創作、在驚擾一個真仙感悟天地的、令人厭惡的蒼蠅。
“老祖宗？又來這一套？”
林閒有些無奈地把掃帚戳在地上，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趙宗主，我再說第三遍，我真的不是你們的老祖宗。我就是個在這兒看大門的，想混口紅薯稀飯喝的普通鹹魚。剛才那個魔雲教什麼的，我發誓我絕對沒動手，估計是他們自己代碼架構不合理，運行環境出Bug，所以集體藍屏自爆了吧？”
說實話，林閒現在心裏慌得一批。
他前世也就是個每天擠地鐵、吃那種全是添加劑的外賣、被甲方爸爸虐得甚至想自殺的卑微程序員。穿越到這兒，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別再寫代碼，別再加班，別再面對那種毫無邏輯的需求。可誰能想到，這賊老天不僅給了他一具無敵的身體，還順帶把他的“邏輯分析能力”也給點滿了。
在他看來，那些所謂的魔教絕學，邏輯漏洞簡直比Windows 95的測試版還要多，完全就是一堆垃圾代碼。
“自爆？對，一定是由於靈氣運行過載導致的集體自爆。”林閒在心裏瘋狂地給自己打補丁，“我剛才就是嗓子癢，正好趕上他們服務器宕機，這邏輯非常嚴密，非常科學。”
自爆？
趙無極趴在地上，心裏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魔雲教三大破虛境長老集體自爆？這種鬼話傳出去，連三歲小孩都會覺得你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但在趙無極看來，這是老祖宗在給他們這些後生晚輩台階下。像他老人家這種等級的存在，怎麼會屑於在功勞簿上記名？他喜歡這種“大隱於市、隱於野”的清閒生活，他不想被那些庸俗的世俗名望所打擾。
甚至，趙無極腦補出了一個更令他感動的邏輯：老祖宗這是在考驗他們的心性和悟性！如果他們連這點小風小浪都要老祖宗親自出面大張旗鼓地解釋，那太虛劍宗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那他們這些弟子簡直就是一群無可救藥的廢物。
“是是是！老祖宗您訓斥得極是！那是魔雲教的人多行不義必自斃，感念您老人家的浩蕩恩德，他們自知罪孽深重，於是原地解散……咳，原地自爆，回歸自然了！”
趙無極極其上道、極其配合地改了口。他那語氣，那一臉的“我懂，我都懂，您老人家低調，我也低調”的表情，讓林閒有一種想撞牆的沖動。
甚至，趙無極還回過頭，狠狠瞪了身後幾個正準備開口辯解的長老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誰敢再多嘴拆穿老祖宗的凡人劇本，回去就關他一百年禁閉！
林閒看着趙無極那副“我絕對會保密”的狂熱表情，心裏有一萬句槽想吐，卻發現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切入的邏輯。
這種跨頻道的對話，真的讓他感到心力交瘁。就像是你明明在用C語言試圖交流一段邏輯，對方卻非要用玄學和PHP來接你的話，不僅運行環境不對，連底層編譯器都不是一個物種。
“行了行了，跪得我眼都花了，都起來吧。”
林閒有些煩躁、有些敷衍地擺了擺手，“既然你們都來了，我這兒也沒啥好茶水招待。那邊那堆……咳，那堆我剛掃出來的‘生活廢料’，你們要是覺得好看，就帶回去當個紀念品研究研究吧。趕緊走，別在這兒擋着我曬太陽。”
林閒隨手指了指牆角那一堆被他掃成了一團、正散發着柔和、深邃且極其誘人的灰色光澤的“塵埃”。
其實，那些並不是塵埃。
那是剛才林閒那一壓之下，由於壓強太高，被強行壓縮到了物理極限的空間碎片，以及純淨到了能直接洗滌靈魂的天地原初元氣。這東西在外界，那是足以讓任何隱世大佬都打出腦漿子的“混元一氣”，哪怕只是在旁邊吸一口，都能讓一個資質平庸的凡人強行延壽五百年。
可林閒嫌它們占地方，不僅擋着他午睡的視線，還總感覺這些亮閃閃的小東西有點晃眼，嚴重影響他進入深度睡眠的速度。
趙無極順着林閒的手指看過去，當他看到那一堆正散發着如夢似幻、仿佛包含了一個微縮宇宙般光澤的“垃圾”時，他的心髒由於過載而猛地停跳了一拍。
“這……這是……”
他的嘴唇在劇烈顫抖，眼神中充斥着一種極致的、近乎於看到上帝降臨般的震撼。
這哪裏是垃圾？
這分明是老祖宗看到宗門積弱，特意賜予他們的、足以讓太虛劍宗在這場大劫中不僅存活下來，甚至能直接問鼎青州之巔的——絕世仙緣！
大長老更是表現得誇張，他盯着那堆灰塵，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由於過度激動，他那蒼老的喉嚨裏甚至發出了一種奇怪的、由於充血而導致的幹嘔聲：
“宗主……老夫沒看錯吧？我好像在那堆灰塵的旋轉中，看到了……看到了整整三千大道在裏面演化輪回？”
“閉嘴！小聲點！別驚擾了老祖宗的雅興！”
趙無極低聲呵斥，可他自己那雙常年握劍的手，此刻正抖得像是個中風的病人。
“多謝老祖宗恩賜！多謝老祖宗！”
趙無極帶着一群長老，又極其整齊、極其大聲地磕了三個響頭。那額頭撞擊石頭的沉悶聲音，在寂靜的後山回蕩，充滿了某種神聖且狂熱的儀式感。
然後，他們才像是捧着全世界唯一一顆還沒引爆的神級炸彈一樣，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紫金葫蘆。
趙無極甚至不敢動用哪怕一丁點兒的法力去吸取，唯恐這種“肮髒”的後天靈力會污染了這些純潔的空間碎片。他竟然親自動手，從儲物戒指裏掏出一片傳說中已經絕跡的、能讓修士在坐化前最後感悟一次天道的“悟道茶”殘片，顫顫巍巍地當做鏟子，一點一點、如臨深淵地把那堆“垃圾”收進了葫蘆裏。
那動作輕柔、謹慎到了極點，就像是在呵護一個剛出生的、且承載着全人類希望的救世主。
林閒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心裏只剩下一個極其荒唐的念頭：
這太虛劍宗的高層領導班子，估計是真的……集體由於剛才的魔雲壓境，而產生了一種大規模的群體性幻覺。
不僅瘋了，可能由於長期修行壓力太大，還產生了一些極其奇怪的戀物癖——連老子掃出來的地灰都要搶着當寶貝？
“帶上你們的寶貝‘地灰’，趕緊圓潤地走人！別再出現在我視線裏！”
林閒沒好氣地吼了一句，由於太鬱悶，他甚至直接用了點力氣。
“呼——”
一股無形的氣流隨着他的吼聲噴薄而出。
趙無極等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一股無法抗拒、仿佛是整個世界都在排斥他們的巨力襲來。
下一秒。
他們就像是幾片輕飄飄的羽毛，直接被這股“音波”給吹出了後山的範圍，呈一條極其優美的拋物線，整齊劃一地摔在了幾裏外的山腰草叢裏。
雖然摔得灰頭土臉，但趙無極爬起來後的第一件事，卻是死死抱住懷裏的紫金葫蘆。
“聽到了嗎？老祖宗那聲怒吼，那是對咱們貪婪心性的鞭策啊！”
趙無極擦了一把臉上的泥，眼神中閃爍着狂熱的智慧光芒。
“他老人家是在告訴我們，即使得到了這種級別的造化，如果不懂得‘收斂’，不懂得‘謙卑’，那也只是鏡花水月。這一聲吼，不僅把咱們送下了山，還順帶洗滌了咱們剛才由於激動而產生的虛浮氣機。”
大長老也爬了起來，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點頭如搗蒜：
“宗主聖明！老祖宗真是苦心孤詣啊。他把最珍貴的東西賜予我們，卻用最粗魯的方式把我們趕走。這是在用‘行爲藝術’教導我們，要寵辱不驚，要大隱於市！”
“走！回宗門！開啓最高的禁地防御！咱們要……閉關開灰！”
衆長老齊聲響應，眼神中滿是神聖的向往，捧着那個葫蘆，連滾帶爬地消失在了林間小路上。
而屋內的林閒，此刻正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發出了一聲極其淒涼、極其無助的幹嚎。
“我想回家……我想吃那個全是科技與狠活的火鍋，我想玩那個能讓我掉頭發的手遊，我真的不想再當這勞什子的‘老祖宗’了啊！”
“系統……雖然你這個該死的鹹魚系統除了籤到給點莫名其妙的土特產、甚至連個說明書都沒有，但你能不能稍微顯靈一下，告訴我到底怎麼樣才能變回一個普通的弱智人類？”
林閒嘆了口氣，閉上眼。
這一覺，他做了一個極其寫實的夢。
夢裏他回到了那個每個月租金兩千、到處都是蟑螂和外賣盒的出租屋。雖然窮，雖然累，雖然老板很惡心……
但起碼，地上的灰塵，它就是灰塵。
它絕對不會在老子掃地的時候，在那兒演化什麼狗屁的三千大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