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的風裹挾着鐵鏽味的潮氣,灌進謝燼的鼻腔。
他猛地睜眼,映入眼簾的是斑駁脫落的牆皮,牆面上用暗紅油漆塗着扭曲的數字——三樓,高三(7)班。
手腕上突兀地多了一塊黑色腕表,屏幕亮起一行慘白的字:【新手副本·血色教學樓。任務:在教學樓內存活到凌晨三點,找到並帶走「時間沙漏」。失敗懲罰:抹殺。】
謝燼指尖摩挲着腕間的軍用匕首,骨節泛白。
前一秒他還在烈士陵園對着戰友的墓碑發呆,下一秒就被拽進了這個鬼地方。
走廊盡頭傳來拖沓的腳步聲,“嗒——嗒——”像是赤腳踩在積水上,帶着黏膩的溼意,越來越近。
他閃身躲進樓梯間的陰影裏,匕首反握在掌心,呼吸放得極輕。
腳步聲掠過樓梯口的瞬間,謝燼的視線落在了對方身上——那是個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女生,巴掌大的臉蛋透着點嬰兒肥,眼尾微微上翹,瞳仁是淺褐色的,像揣着一汪軟乎乎的奶糖,偏偏手裏攥着一支寒光凜凜的驗屍鉗,指尖還沾着未幹的暗紅痕跡。
女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頭。那雙看着格外萌軟的眼睛裏,沒有半分驚慌,只有一片淬了冰的冷靜,精準地鎖定了陰影裏的他。
她就是沈糯。
沈糯的目光掃過謝燼緊握匕首的手,又落在他腕間的黑色腕表上,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她沒有說話,只是側身靠在樓梯欄杆上,驗屍鉗的尖端在昏暗的光線下,閃過一道冷冽的銀光,和她那張軟萌的臉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就在這時,教學樓的廣播突然刺啦作響,一道沙啞的聲音穿透死寂:“找到沙漏者,可提前離開。但——沙漏,只有一個。”
話音落下的瞬間,謝燼和沈糯幾乎同時動了。
謝燼的動作快如獵豹,身形一閃就朝着走廊深處的教室沖去,而沈糯則是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巧的放大鏡,彎腰在樓梯口的積水上看了一眼,隨即選了相反的方向,朝着天台的位置走去。
走廊裏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是拖沓的,而是密密麻麻的,像是有無數雙赤腳,正朝着他們逃離的方向,瘋狂追來。
天台的鐵門虛掩着,鏽跡斑斑的鎖扣上還掛着半截斷裂的鐵鏈。
沈糯推開門的瞬間,夜風卷着碎雨撲面而來,吹得她額前的碎發亂飛。
她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潮氣,目光精準地落在天台中央的水泥墩上——那裏擺着一個巴掌大的玻璃沙漏,沙礫是詭異的暗紅色,正無聲無息地向下流淌。
“嘖。”
一聲輕響從身後傳來。沈糯握着驗屍鉗的手猛地收緊,卻沒有回頭。
謝燼的身影出現在鐵門後,軍靴踩在積水的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的目光掠過沈糯那張透着嬰兒肥的臉,最終定格在沙漏上,眸色沉沉,“倒是比我想的要快。”
沈糯終於轉過身,淺褐色的瞳仁裏沒有半分波瀾,和她那張軟萌的臉判若兩人,“積水上的拖痕指向天台,教學樓的承重結構顯示這裏是整棟樓的最高點,沙漏作爲關鍵道具,大概率會放在規則裏的‘安全區’。”
她的聲音清冷,語速平穩,像是在解剖台上分析屍體的死因,而非身處絕境。
謝燼挑眉,匕首在指尖轉了個花,寒光閃過,“分析得挺透徹。可惜,這東西我要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驟然撲出。動作快得像一道殘影,匕首直逼沈糯的手腕——他不想傷人,只想逼她鬆手。
沈糯卻像是早有預料,身體猛地向後仰去,同時抬腳踹向水泥墩的邊緣。
“轟隆——”
一聲悶響,水泥墩上的磚塊被踹塌了一角,沙漏晃了晃,眼看就要摔下去。
謝燼的動作硬生生頓住,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沈糯已經借着後仰的力道站穩,驗屍鉗的尖端抵在了沙漏的玻璃壁上,聲音依舊平靜,“你敢再動一步,我就捏碎它。”
謝燼盯着她。眼前的女生明明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此刻眼底卻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狠勁,和手裏的驗屍鉗一樣,帶着冰冷的鋒芒。
就在這時,教學樓裏傳來一陣淒厲的尖叫,緊接着是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朝着天台的方向沖來。
腕表的屏幕突然亮起,慘白的字體跳躍着:【警告!怨靈已突破三樓防線,將於一分鍾後抵達天台!】
謝燼的臉色變了。
他能對付人,卻沒把握對付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沈糯也看到了腕表上的字,她瞥了一眼沙漏裏流淌的紅沙,“這沙漏能暫時屏蔽怨靈的感知,我們單獨一個人,都撐不到凌晨三點。”
她的話裏帶着顯而易見的暗示。
謝燼沉默了幾秒,匕首緩緩垂落。他看着沈糯那張軟萌的臉,又看了看她手裏的驗屍鉗,最終扯了扯嘴角,“臨時合作?”
沈糯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拿起了那個暗紅色的沙漏。
下一秒,天台的鐵門被猛地撞開。
無數道慘白的身影涌了進來,它們穿着破爛的校服,七竅流着黑血,嘶吼着撲向兩人。
沈糯將沙漏攥在掌心,紅沙流淌的速度驟然加快。
一股無形的屏障以她爲中心擴散開來,那些怨靈一碰到屏障,就發出淒厲的慘叫,被彈飛出去。
謝燼的眼神一凝,不再猶豫。他抬手將匕首擲出,精準地刺穿了最前面那只怨靈的頭顱。
“走!”
他低喝一聲,拽住沈糯的手腕,朝着天台的另一側跑去。那裏有一道狹窄的消防梯,蜿蜒着通向樓下。
沈糯被他拽着,踉蹌了一下。她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力道,又抬頭看向謝燼的背影,淺褐色的瞳仁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夜風更急了,夾雜着怨靈的嘶吼和鐵鏽味的血腥氣。
暗紅色的沙漏在掌心發燙,像是在燃燒。
而他們的無限試煉,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