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靜一轉世投胎後,是個普通的鄉村少女,入鄉隨俗,在十五歲時,嫁給了隔壁村的獵戶,謝大貓。
謝大貓很有一把子力氣,既能下地種田,又能上山打獵,憨厚老實,兩人的小日子過得很不錯。
次年,秋靜一就生下他們的長子。
但那時年景不好,前朝末帝荒淫驕奢,謀生艱難,謝大貓就去投軍做了軍戶,努力討生活,把軍餉攢下寄回來養家。
幾年後,他們出身的大青鄉,遇上了兵亂,燒殺劫掠,整個村子的人,死了八成多。
秋靜一能保全自家,全靠反應夠快,見勢不對就帶着家裏人躲到深山裏,靠着山裏的野果,苟着保住了性命。
之後的顛沛流離,一路奔波,足夠寫上一部百萬字的逃難小說。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秋靜一跟着雇主一起參加迎春宴,結果撞上了改名,榮封威武大將軍的謝大貓.....
親人重逢本該是高興的,但秋靜一高興不起來。
謝成林那邊得到的消息,整個大青鄉早被屠殺殆盡,沒有活口。
而他本人也在上司的安排下,另娶貴女,新妻子也生了孩子,家庭安穩。
陰差陽錯,又顯得如此無奈。
擺在謝成林面前問題難以抉擇,一邊是青梅原配,一邊是貴女繼妻,何解?
他想要兩全其美,就找新帝求了恩典,想要兩妻並立。
慶安侯府獨一份的東西兩府,就此拉開帷幕。
十多年過去了,謝成林本人也化爲塵土,但恩怨並沒有結束。
謝衛璧就是繼妻崔氏生下的孩子,他是個妥帖又周全的性子,謹守禮儀,聽說大夫人準備歸家,自然要親自過問。
秋靜一表示:婉拒了哈。
因爲憋着一口氣,秋靜一做過很多爭強好勝,打壓西府的事,也鬧了許多笑話。
她覺醒記憶後,回憶往昔,覺得分外尷尬。
尷尬歸尷尬,她也不會繼續從前的行爲,可兩府這麼難評的關系,還是彼此守着距離最好。
收拾好行李,秋靜一去找護國寺的住持告辭。
住了三年,總歸有些交情,住持贈了一個錦囊給她。
馬車之上,秋靜一解開錦囊,黃紙上寫了四個大字,安守本心。
本心呐,什麼樣的心,才算是本心?
秋靜一捏着紙,不自覺的出神。
還沒走出護國寺附近的樹林子,就碰到一隊車馬,跟她們打着同樣的旗幟和家徽。
“大夫人!”
清俊中帶着三分蒼白的青年,跳下馬車,緩步行到秋靜一的馬車旁邊,“大夫人下山歸家,本該早些過來迎接,沒想到路上耽誤來遲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秋靜一緩了口氣,靜靜說,“二郎有心了,不過跟你沒掛礙,我心急歸家,提前了兩日出發。”
“罷了,先上馬車吧,趕回去再說。”
她招呼謝二公子先上車。
謝衛璧微微頷首,謹守禮節,等秋靜一馬車簾子放下,這才轉身準備上自己的車。
靴子剛踩到腳踏,咻!
一只羽箭斜刺而來,迅猛如風,擦着他的腳背,扎進木板裏。
鈍痛緩緩傳來,血絲蔓延到腳背,謝衛璧低聲呼痛,又因爲搞不清情況,順勢縮到馬車腳踏處。
聽着動靜不對的秋靜一猛的拉開車簾,厲聲道,“怎麼回事!”
這可是天子腳下,護國寺的地界!能有山賊?
秋靜一這麼想着,把前方的場景一一收入眼底。
還真有?
京兆尹的胡子又要揪掉了。
秋靜一正準備招呼護衛,先發現謝衛璧蜷縮的身影。
艹!
他要是出事,出門理由還是爲了接她歸家,秋靜一就是讓黃河水倒灌,也洗不清嫌疑了。
秋靜一頭皮發麻,立刻給惟娘使眼色。惟娘馬上摸索馬車上的機關,豎起鋼板。
秋靜一裹緊披風跳下馬車,羽箭密如陣雨,打的護衛們不敢冒頭。
這陣攻擊來的太快太猛,護衛組織不起像樣的回擊。
秋靜一一路閃避,趕到謝衛璧身側,“你沒事吧?”
謝衛璧忍着疼,“沒事,小傷。”
但血液都浸透了襪子。
秋靜一見人受傷,心裏就有氣,她見謝衛璧還能支撐,索性就搶過他馬車上的弓箭,一挽弓弦,一箭一個,率先攻擊對方埋伏的弓箭手。
想埋伏她?細想想自己有多少本事吧!
她打倒了三個弓箭手,護衛們壓力大減,立刻抓着機會開始反擊,很快就打的對方不敢冒頭。
這裏畢竟還是護國寺的地界,鬧的狠了,僧人們立刻就會下山。
現在天下初定,佛亦有怒目金剛,僧人們的武德,充沛的很!
幕後伏擊者顯然也知道這點,一看情勢不對,就開始且戰且退,準備跑路。
秋靜一不敢掉以輕心,依舊維持着原先的攻勢。
這一來,就發現不對勁。
對方表面在後退,但其實人員都轉移到右側,聚集越來越多。
右側?
一支輕巧的弩箭,塗了啞光塗料,跟周遭環境融爲一體,宛如毒蛇塗信,悄無聲息對準了縮在暗處的謝衛璧。
等謝衛璧察覺時,弩箭已經離他只有一米遠。
這個距離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的,而且他爲了藏身蹲在車架下,起身還是打滾,都被擋着去路。
剛才的藏身地,儼然成了他最大的阻礙。
謝衛璧眼看躲閃無望,閉目等死,鼻尖隱隱嗅到箭簇自帶的血腥氣。
真要殞命於此嗎?
“狗東西!敢傷我罩着的人?”
謝衛璧聽見一聲怒喝,睜眼後,發現大夫人怒發沖冠,如同暴怒的母獅,旋風似的沖進草叢裏。
秋靜一氣個半炸,當着她面想要傷人?她從前的名號都白瞎了?
她一生氣,氣場十足,竟沒人敢掠其鋒芒,那個暗箭傷人的弓箭手,甚至沒反應過來,就被她三兩下擊倒,臉埋進土裏,直叫救命。
兩刻鍾後。
護衛隊捆好俘虜,找了兩個人給護國寺報信,剩下的收攏隊伍,準備快速回府。
等回到侯府,才是真正的安全。
惟娘擔心箭簇有毒,堅持要給謝衛璧的傷口擠血。
秋靜一在旁邊生悶氣。
她想起來了,等劇情展開時,謝衛璧這個高門貴胄,翩翩公子,好像因爲成了瘸子,徹底絕了仕途的希望。
當官員不僅要容貌端正,還要身體健全。
雖然他本就因爲身體三病兩痛的,不能適應官途的忙碌。但還剩下兩三分指望,跟絕了所有指望,是兩回事。
崔明慧那女人要是知道了,定會把全部事情,推到自己頭上!
秋靜一暗自慶幸自己動作及時,免得背上這麼一口大鍋。
只是她發愁,該如何平安回府呢?
剛想到這裏,就聽到一聲呼喚。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