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晚挽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院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着,那扇搖搖欲墜的籬笆門被人推得“吱呀”亂叫。
“林晚同志?林晚同志你在屋裏嗎?”
是個男人的聲音,透着一股子刻意的熱絡和急切。
林晚眉頭微微一蹙,這聲音她記得,是同車來的男知青,陳建國。在車上就數他抱怨得最多,眼神卻總往幾個穿得好的女知青身上瞟。
她放下剛拿出來的清潔劑,走到門口,並沒有開門,而是隔着門縫冷淡地應了一聲:
“有事嗎?”
門外的陳建國搓着凍僵的手,哈着白氣,一臉“我是爲你好”的表情對着門縫說道:
“林晚同志,我看你一個人住這荒郊野嶺的,我不放心啊。
張隊長也真是的,怎麼能讓你一個女同志住這種鬼地方?這屋子又破又髒,還沒個男人照應,哪能行?
我是想着,咱們都是一批來的知青,得互幫互助。我過來幫你收拾收拾,哪怕是幫你劈劈柴也好啊。”
陳建國一邊說着,一邊眼神往那沒了玻璃的窗戶裏探,試圖看清屋裏的情況。
他心裏算盤打得精。
林晚這姑娘,一看就是家裏有底子的。剛才那包大前門他可是看在眼裏的,要是能借着“幫忙”的名義湊近乎,以後少不得能沾點光。
再說了,這孤男寡女的,要是傳出點什麼......嘿嘿。
林晚站在門後,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這種眼神她太熟悉了。
貪婪,算計,還披着一層“熱心腸”的皮。
“不用了,陳知青。”
林晚的聲音比這北風還冷,直接打斷了他的臆想,“我自己能行。而且男女有別,這剛來第一天,讓人看見了不好。
你要是真熱心,不如回知青點幫大家把大通鋪收拾出來,我剛路過聽見那邊正吵架呢,正缺人調解。”
“哎,不是,林晚你這......”陳建國沒想到這個看似嬌滴滴的姑娘說話這麼頂人,一時間被噎住了。
“我要開始幹活了,灰大,就不留你了。”
林晚說完,直接找了根粗木棍,當着陳建國的面,“哐當”一聲,把門從裏面死死地頂住了。
這一聲悶響,像是打在陳建國臉上。
他在門口站了半天,最後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呸!真是不識好歹!我看你今晚凍死在裏頭哭都沒地兒哭!”
罵完,他才縮着脖子,灰溜溜地走了。
聽着腳步聲遠去,林晚眼底的冷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名爲“終於清靜了”的愉悅。
這下,整個世界都是她的了。
她轉過身,重新審視這間屋子。
剛才有外人在,她還要收斂着點,現在大門緊閉,這裏就是她的絕對領域。
林晚意念一動,那一瞬間,她身上的氣質變了。
不再是那個柔弱的南方女知青,而是那個在末世前橫掃各大豪宅的金牌收納師。
她先是從空間裏取出一套淡藍色的連體防塵服,直接套在了羊毛衫外面。
接着是N95口罩,把那張精致的小臉遮得嚴嚴實實。
頭上戴了一頂一次性浴帽,防止灰塵落進頭發裏。
最後,她戴上了一副厚實的明黃色橡膠手套,手裏拎着兩瓶強力去污劑和一把工業級的大鏟刀。
這身行頭要是讓外面人看見,非得以爲她是那個生化部隊來的。
“第一步,除垢。”
林晚的目標鎖定了那鋪占據了半壁江山的火炕。
這炕是這屋子裏最髒的地方。
炕席早就爛沒了,露出的炕面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黑泥。那是經年累月的灰塵、煙油、還有不知道什麼東西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包漿”。
黑乎乎的,泛着油光,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拿個掃把掃掃也就睡了。
但在林晚這個重度潔癖看來,這簡直就是細菌的培養皿。
“滋——滋——”
她毫不吝嗇地按動噴壺,白色的強力去污泡沫像雪花一樣覆蓋在那層黑垢上。
現代化工產品的威力在這個年代簡直是降維打擊。
僅僅過了十幾秒,那雪白的泡沫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黑褐色,並且開始冒着細密的氣泡,發出一陣陣輕微的爆裂聲,仿佛是在瓦解那些頑固的污漬。
林晚眼神專注,手裏的大鏟刀找準角度,貼着炕面猛地一推。
“呲拉——!”
這一聲,極其解壓。
只見鏟刀所過之處,那層頑固的黑泥像是一張被撕開的黑皮,整片整片地卷了起來,露出了下面原本呈現土黃色的炕面泥底。
黑泥卷曲、脫落,露出清爽的裏層。
這種強烈的視覺反差,讓林晚渾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了,心裏那股子強迫症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她動作飛快,手起刀落。
呲拉,呲拉,呲拉。
不到半個小時,那鋪原本看着像剛剛出土文物一樣的髒炕,已經被鏟得幹幹淨淨,露出了平整的黃土面。
“呼......”
林晚直起腰,把那一堆鏟下來的黑泥掃進垃圾袋,扔進空間裏的垃圾回收區(眼不見爲淨)。
接下來,是地面。
這屋子鋪的是紅鬆木地板。
在這個年代,紅鬆是珍貴的木材,油性大,不爛,防潮。但這地板現在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上面覆蓋着一層踩實的泥殼子,黑不溜秋的。
林晚換了一瓶針對木質地板的清潔劑。
這次她沒有用鏟刀,而是倒了一桶冒着熱氣的水,兌上清潔劑,然後拿出了那把硬毛的大板刷。
水潑上去,灰塵飛濺。
她蹲在地上,用力地刷洗着。
刷子摩擦木板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裏回蕩,伴隨着污濁的黑水流淌。
一盆黑水倒出去。
兩盆黑水倒出去。
三盆......
當第五盆黑水被潑出門外的時候,奇跡出現了。
隨着最後一遍清水的擦拭,那原本如同黑炭一樣的地面,終於露出了它原本的顏色。
那是紅鬆木特有的、溫潤的紅褐色。
細密的木紋像水波一樣流淌,因爲年代久遠,木頭表面形成了一層天然的包漿,在透過破窗照進來的夕陽下,竟然泛着一層淡淡的啞光。
太美了。
這就好比把你從廢品站撿回來的一個黑疙瘩,洗幹淨後發現竟然是一塊上好的紅瑪瑙。
林晚忍不住摘下手套,用指尖輕輕撫摸着那略帶涼意卻質感溫潤的地板。
這哪裏是破屋,這分明就是個被蒙塵的寶藏。
地面處理完,剩下的牆壁和頂棚就簡單多了。
她拿出一把長柄的靜電除塵撣,像揮舞着魔法棒一樣,在房梁和牆角遊走。
那些掛在梁上的灰吊子(蜘蛛網和灰塵的結合體),在靜電的吸附下,乖乖地離開了它們盤踞多年的地盤。
隨着最後一點灰塵被帶走,屋裏的空氣仿佛都變了。
之前那股令人窒息的黴味、塵土味、還有老鼠屎的味道,被徹底驅散。
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檸檬清潔劑的清香,以及紅鬆木本身散發出的那種鬆脂香氣。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外面的風雪聲似乎更大了,呼呼地拍打着那幾塊可憐的破木板窗戶。
屋裏沒有燈,黑漆漆的。
但林晚的心裏卻是亮堂的。
她從空間裏拿出了一盞復古款式的馬燈,輕輕擰亮。
暖黃色的燈光瞬間灑滿了整個屋子。
在這個不到四十平米的空間裏,雖然此時還空空如也,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但它——
幹淨了。
牆角沒有了黴斑,地面露出了紅鬆的紋理,火炕平整清爽。
這不再是那個廢棄的“鬼屋”,而是一個等待被填滿的“家”。
林晚脫下那身有些髒了的防護服,摘下口罩,深深地吸了一口屋裏清冷的空氣。
冷是真冷。
剛才幹活出了一身汗,這會兒停下來,那股子寒氣順着褲管往上鑽。
畢竟窗戶還是漏風的,那幾塊塑料布根本擋不住北大荒零下三十度的夜風。
她走到窗邊,伸手按了按那塊被風吹得譁譁響的破塑料布,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流正從縫隙裏往裏灌。
“幹淨是幹淨了,但這溫度......”
林晚哈出一口白氣,看着白氣在燈光下迅速消散。
要是不解決保暖問題,今晚就算有被子也得凍醒。
而且,這牆壁雖然是原木的,但縫隙裏的泥巴早就脫落了,簡直就是個四面漏風的篩子。
林晚的目光落在了空間角落裏那幾大卷東西上。
那是她在現代裝修時剩下的“納米氣凝膠保溫膜”,原本是用來給精密儀器做隔熱的,薄薄一層,保溫效果卻抵得上一堵磚牆。
還有那一堆爲了包快遞收集的舊報紙。
一個大膽且實用的計劃在她腦海中成型。
林晚嘴角微微上揚,重新戴上手套。
她再次挽起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