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貨兩清。”
蘇淺淺說完,轉身就想走。
可剛邁出一步,她又停住了。
她緩緩轉過身,臉上那股狠厲不僅沒散,反而更濃了。
“哦,對了,還有件事忘了說。”
她扛着錘子,一步一步重新走到蘇老頭面前,目光在他、蘇老太和蘇蓮兒身上來回逡巡。
“今天這事,就算過去了。”
她的話讓蘇老頭和蘇蓮兒都鬆了口氣。
可下一句,又讓他們剛放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我這個人,被你們逼瘋了,腦子不太好使。”
蘇淺淺用空着的那只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笑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
“萬一哪天夜裏睡不着,翻來覆去地想我爹是怎麼死的,我娘是怎麼沒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飄,像一陣陰風。
“說不定,我就會拿着把菜刀,過來找你們聊聊人生。”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死死地盯着蘇蓮兒。
“畢竟我爛命一條,帶着弟弟妹妹也是朝不保夕,什麼時候死了都不奇怪。”
“可你們不一樣。”
她看着蘇蓮兒那張精致的臉,“你還要嫁人,過好日子呢。”
“要是我死了,黃泉路上太孤單,拉個墊背的,好像也不錯。”
蘇蓮兒渾身一哆嗦,嚇得啊了一聲,直接躲到了蘇老頭身後,再也不敢看蘇淺淺的眼睛。
“所以,”蘇淺淺收回目光,看着蘇老頭,一字一頓地說道,“以後見了我,還有我的弟弟妹妹,繞道走。”
“別來惹我。”
“我瘋起來,自己都怕。”
說完,她手一狠。
“咣當!”
院門被她猛的一錘。
蘇家三口人,齊齊被這聲音嚇得一抖。
蘇淺淺懶的再看這家人,轉身走向自己的弟弟妹妹。
剛才還滿身戾氣的瘋子,在看到那幾個瘦小的身影時,瞬間變得柔和下來。
“明瑞,明哲,牽好妹妹。”她的聲音很低,還有些沙啞。
“姐……”蘇明瑞的眼圈通紅,聲音裏帶着哭腔和崇拜。
蘇淺淺沒多說,摸了摸他的頭。
她彎腰,把最小的妹妹蘇明珠抱了起來。
小丫頭在她懷裏,小聲問:“姐,我們回家嗎?”
“嗯,回家。”蘇淺淺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回家,姐姐給你們煮肉吃。”
“肉?”幾個孩子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蘇淺淺抱着明珠,兩個弟弟一左一右緊緊攥着她的衣角,一家人就這麼走出了蘇家老宅的大門。
院門口的村民們,還堵在那裏沒散。
看到蘇淺淺出來,人群呼啦一下,自動朝兩邊退開,讓出一條寬敞的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帶着驚懼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沒人敢說話。
連那些平日裏最愛嚼舌根的長舌婦,此刻都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到了這個剛拆了親爺爺家桌子的瘋丫頭。
蘇淺淺目不斜視,抱着妹妹,帶着弟弟,就這麼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往自己家走。
“姐,他們都怕你。”二弟蘇明哲小聲說。
“怕就對了。”蘇淺淺的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怕,他們才不敢欺負我們。”
這條路不長,可他們走得像一輩子那麼久。
直到回到那間破屋,關上門,將所有探究的目光都隔絕在外,蘇淺淺緊繃的身體才猛地一軟。
她靠在門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姐!”
“姐,你怎麼了?”
弟弟妹妹們嚇壞了,圍了上來。
“沒事。”蘇淺淺擺擺手,撐着坐到小板凳上,“就是有點累。”
逞凶鬥狠,實在是太耗費心神了。
她看着眼前三個一臉擔憂的孩子,心裏又酸又軟。
“嚇壞了吧?”她問。
蘇明瑞搖搖頭,攥着拳頭說:“不怕!姐,你好厲害!”
蘇明哲也跟着點頭:“他們以後再也不敢欺負我們了!”
只有蘇明珠還小,她窩在蘇淺淺懷裏,小聲說:“姐姐,你剛剛的樣子,好嚇人。”
蘇淺淺的心一揪。
她把明珠抱得更緊了些,柔聲說:“明珠別怕,姐姐只對壞人凶,不會對你們凶的。”
她從懷裏,掏出那個布包,還有那根銀簪子。
“譁啦”一聲,她把布包裏的東西全都倒在了破舊的桌子上。
一小錠銀子,幾塊碎銀,還有一大把銅板。
“這是我們的錢。”蘇淺淺指着那些銀錢,對弟妹們說,“是爹用命換來的,誰也搶不走。”
她又拿起那根簪子。
簪子是梅花樣式的,做工還算精致。
“這簪子,不能留。”蘇淺淺看着簪子,眼神冷了下來。
這是蘇蓮兒的東西,她嫌髒。
“等我們有錢了,姐姐給你們買新的,買金的,買比這個好一百倍的。”
她把簪子和銀錢重新包好,貼身藏了起來。
“姐,你不是說要煮肉吃嗎?”蘇明哲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小聲問。
“對,吃肉!”蘇淺淺站起來,精神頭又回來了。
折騰了一上午,她也餓了。
她打算進空間,拿一塊五花肉出來,給孩子們做一頓紅燒肉解解饞。
今天,值得慶祝。
她剛安撫好弟妹,讓他們在屋裏等着,自己正準備找個借口變出肉來。
“咚!咚!咚!”
院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用力捶響!
那聲音又急又重,完全不是平常串門的樣子。
屋裏的三個孩子,瞬間變了臉色,剛剛才放鬆下來的神經又一次繃緊。
“誰?”蘇明瑞緊張地問。
蘇淺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走到牆角,重新抄起了早上沒來得及帶出去的那把砍柴刀。
蘇家老宅的人,應該沒這個膽子現在就找上門來。
裏正大伯敲門,也不會是這個動靜。
會是誰?
她握緊了刀柄,一步一步走到門邊,側耳傾聽。
“開門!蘇家的!開門!”
門外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男人聲音,很不耐煩。
蘇淺淺皺起眉,這個聲音很陌生。
她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壓低聲音問:“誰啊?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