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撕碎後的第二天,果然全城熱搜第一是:
點進去,全是林昭月的照片——她站在落地窗前,穿着素白長裙,手扶窗框,左腳微微內扣,眼神憂鬱又堅定。配文是:“她寧可跳鋼管舞,也不願做金絲雀。”
評論區炸了。
“這才是真正的愛情!不慕榮利,堅守本心!”
“裴月黎真是惡毒,仗着家世逼人分手。”
“林昭月好慘,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被罵小三。”
“蕭少終於醒悟了,娶了個靈魂幹淨的女人。”
沒人問我那天晚上有沒有吃飯。
沒人問我在暴雨裏站了多久。
沒人問那張被撕碎的婚約,是我熬了三個通宵和法務團隊逐字修改的成果。
他們只關心——
林昭月是不是真的清高?
她跳舞時腿會不會疼?
蕭璽野會不會後悔?
而我,成了這場“真愛神話”裏唯一的反派。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被迫出席各種商業活動。
不是我想去,是父親壓着我去的。
“月黎,你是裴家的臉面。”他坐在書房裏,語氣不容反駁,“你越躲,別人越覺得你輸不起。你要讓他們看看,裴家的女兒,從不靠男人活着。”
於是,我穿上高定禮服,化上無懈可擊的妝,踩着十厘米的細高跟,走進一場又一場觥籌交錯的酒會。
可每到一處,空氣都會微妙地凝滯一瞬。
有人迅速收回目光,有人低聲交談後突然噤聲,還有人假意迎上來,笑着寒暄:“月黎,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我微笑:“很好,謝謝關心。”
可轉身,就能聽見她們壓低的聲音:
“聽說她被退婚那天在車裏哭了整整一小時。”
“怎麼可能?她那種人,心比冰還冷。”
“要我說,活該。誰讓她仗勢欺人,逼人家女孩放棄尊嚴?”
“林昭月多可憐啊,父母早亡,腿又瘸了,還要被她威脅……”
我端着香檳杯,指尖冰涼。
沒人知道,那晚我回家後洗了三遍澡,卻總覺得身上有雨水和羞辱的味道。
更沒人知道,我連續一周失眠,靠安眠藥才能閉眼。
但我不能倒下。
因爲一旦我倒下,就坐實了“被拋棄後崩潰”的傳言。
我必須站着,哪怕脊椎快斷了。
那場私人酒會,是在城東的“雲頂會所”。
說是私密,其實圈子裏的人都到了。蕭璽野沒來——他正忙着陪林昭月試婚紗。但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一個不少。
我剛走進花園露台,就被圍住了。
“哎喲,月黎姐!”王驍第一個開口,他是蕭璽野的發小,以前見我還得恭恭敬敬叫一聲“嫂子”,現在笑得像條搖尾巴的狗,“您可算露面了!我們都擔心死了!”
“是啊是啊,”另一個附和,“蕭哥這事辦得確實不地道,但你也知道,男人嘛,一時鬼迷心竅……”
“不過話說回來,”第三個湊近,壓低聲音,眼裏閃着惡意的光,“那個林昭月,真有那麼清高?我朋友在‘迷霧’幹過,說她私下接私活,價格還不低呢。”
“噓——”王驍故作驚慌地打斷,“這話可不能亂說!人家可是‘聖女’,跳鋼管舞都是爲了藝術!”
衆人哄笑。
我靜靜聽着,沒說話。
他們以爲我在難過,其實在觀察。
這群人,根本不在乎真相。他們只是需要一個談資,一個可以踩着別人往上爬的墊腳石。而我,恰好成了那個“被踩”的角色。
“月黎姐,你也別太傷心了,”王驍忽然換上一副悲憫臉,“蕭哥也是一時糊塗,被那個跛腳妹給迷昏了頭。”
“說真的,”另一人冷笑,“一個在酒吧跳鋼管舞的,也不知道蕭哥圖她什麼。清高?我看是清湯寡水吧?連腿都不利索,還能幹什麼?”
“可不是嘛!”第三人立刻接話,語氣誇張,“哪有咱們月黎姐您一出身就自帶光環,知書達理,氣質出衆,跟她一比,簡直是雲泥之別啊!”
他們一邊捧殺我,一邊把林昭月踩進泥裏。
目的只有一個——讓我成爲他們無聊生活的調味劑。
我放下香檳杯,輕輕一笑:“你們說得對,她確實不如我。”
衆人一愣。
我繼續道:“至少,我不會一邊收着三億聘禮,一邊哭訴自己‘不想破壞別人’。也不會一邊住着蕭家別墅,一邊說自己‘寧可跳鋼管舞也不做金絲雀’。”
我環視一圈,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虛僞,是最難演的角色。她演得太用力,反而露餡了。”
說完,我轉身離開。
身後一片死寂。
我知道,明天他們就會傳:“裴月黎嫉妒瘋了,開始造謠林昭月。”
但我不在乎。
因爲真正的羞辱,還在後面。
婚禮那天,我收到了電子請柬。
主題是:“感謝前任贈我自由”。
設計得很“文藝”——一張黑白照片,林昭月站在雨中,背影單薄,腳下是散落的紙屑。那是我那天被撕碎的婚約。
我盯着那張圖看了十分鍾,然後關掉郵件。
但父親說:“你必須去。”
“爲什麼?”我問。
“因爲如果你不去,就是認輸。”他說,“而如果你去了,卻失態,就是自毀。所以,你只能去,且必須體面。”
於是,我穿了一身銀灰色高定套裝,沒有戴任何珠寶,只在耳垂上點了兩顆小鑽。妝容清淡,頭發挽起,不張揚,不卑微。
婚禮在“星海大教堂”舉行,全球直播。
現場布置得像童話——三千朵白玫瑰從穹頂垂落,水晶吊燈折射出夢幻光芒,賓客席上坐滿了名流、明星、政要。
而我,坐在最後一排角落。
沒人注意到我。
直到林昭月走上台。
她穿了一件定制婚紗,拖尾長達十米,左腳特意做了支撐設計,走起來幾乎看不出跛。她手裏捧着一束鈴蘭,低頭含淚,美得像一幅畫。
主持人請她發言。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顫抖卻堅定:
“三年前,我還是個無依無靠的女孩。爲了生存,我在酒吧跳鋼管舞。很多人說我墮落,說我不要臉……但我知道,只要心裏幹淨,身體就不會髒。”
台下響起掌聲。
她繼續:“後來,有人想把我關進金絲籠,給我錢,給我名分,卻要我放棄尊嚴。我拒絕了。因爲我不屬於任何人,我只屬於我自己。”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我身上。
那一眼,帶着憐憫,帶着勝利,帶着無聲的審判。
“我很感謝裴小姐,”她說,“如果不是她的‘成全’,我可能永遠不敢相信,這世上真的有純粹的愛情。”
全場譁然。
有人開始竊竊私語,目光齊刷刷投向我。
我面無表情,端坐如初。
接着,蕭璽野上台。
他穿着黑色禮服,眼神熾熱,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救世主。
“我曾以爲,婚姻是利益的結合。”他聲音低沉,“直到我遇見昭月。她像一道光,照進我腐朽的靈魂。她教會我,愛不是占有,是尊重;不是施舍,是平等。”
他握住林昭月的手,深情款款:“我願爲昭月放棄一切,包括錯誤的過去。”
林昭月淚眼朦朧,哽咽回應:“璽野,我從沒想過破壞別人……只是愛情無法控制。我真的不想接受三億,只是你說那是你的真心,我不想辜負……”
台下,無數女性感動落淚。
媒體鏡頭瘋狂對準他們,標題已經擬好:“世紀婚禮!真愛戰勝世俗!”
而我,成了那個“世俗”的代表。
那個用金錢捆綁愛情的惡毒前任。
那個不懂真愛、只會嫉妒的失敗者。
儀式結束後,是晚宴。
我起身準備離開。
剛走到門口,林昭月追了上來。
她換了一身敬酒服,紅色絲絨,襯得她臉色蒼白又楚楚動人。
“裴小姐,”她輕聲說,語氣柔軟,“謝謝你今天能來。”
我沒說話。
她嘆了一口氣,像是替我難過:“你真可憐。希望你能放下……別再活在過去了。”
這句話,她說得極輕,卻足夠讓周圍幾個人聽見。
立刻有人低聲議論:
“她還在恨吧?”
“肯定不甘心啊,三億說沒就沒了。”
“林昭月真是大度,還安慰她……”
我停下腳步,轉身看她。
她眼裏有一絲得意,藏得很深,但逃不過我的眼睛。
我微微一笑,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到每個人耳中:
“祝你們鎖死。”
說完,我轉身離去。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身後,林昭月假惺惺的嘆息飄來:
“哎呀裴小姐怎麼還破防了?真可憐,希望她能放下,不要對別人的男人有那麼大的占有欲……”
她巴不得我放不下。
因爲只有我痛苦,她的“勝利”才有意義。
只有我狼狽,她的“清高”才顯得真實。
這場婚禮,是他用我的“恥辱”爲他們愛情加冕的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