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跨世相逢
“quadra kill！”
“victory！”
遊戲界面跳出勝利的字樣，楊康長舒一口氣，隨手將手機丟在柔軟的床鋪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骨節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驅散了久坐的疲憊。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拿起手機瞥了眼時間——才十一點半，距離吃午飯還早。
百無聊賴地晃悠到廚房，楊康拉開冰箱門。裏面塞滿了母親趙靜昨天送來的新鮮蔬果和滷味，琳琅滿目，卻沒有一樣能勾起他動手烹飪的欲望。他對着滿冰箱的食材發了半分鍾呆，最終還是果斷關上冰箱門，摸出手機點開外賣軟件，熟練地選了一份肯德基全家桶。
懶，就一個字，懶得解釋。
癱回臥室的懶人沙發上，楊康點開短視頻軟件，專挑那些解壓的洗地毯視頻看得津津有味。泡沫在高壓水槍下化作奶白色的洪流，裹挾着污垢緩緩褪去，露出地毯原本鮮亮的色澤，這種視覺上的治愈感，總能讓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一晃半個小時過去，門外傳來外賣員的敲門聲。楊康趿着拖鞋，屁顛屁顛地跑去開門，拎着沉甸甸的外賣袋回到臥室，隨手將袋子擱在電腦桌旁。他打開電腦，熟練地找到一部下飯的喜劇片，正準備一邊大快朵頤，一邊享受悠閒的午後時光，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一道小小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了視野裏。
那身影擋在電腦屏幕前，遮住了大半的光線。
楊康下意識地抬眼望去，還沒看清是什麼東西，一聲“我靠”便脫口而出。
只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奶娃，穿着一身飄逸的白色襦裙，梳着雙丫髻，發髻上還系着兩根雪白的綢帶。她正歪着小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像兩顆黑葡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粉嫩的小嘴裏含着大拇指，晶瑩的口水順着嘴角流下來，打溼了衣襟，卻絲毫沒影響她那副天真爛漫的模樣。
“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幻覺。”楊康使勁閉了閉眼，又猛地睜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清晰的痛感傳來，眼前的小奶娃卻絲毫沒有消失的跡象，依舊歪着頭，好奇地打量着他。
楊康徹底慌了。
他連滾帶爬地從懶人沙發上滑下來，縮到牆角，雙手胡亂地揮舞着，聲音都帶着顫音：“你別過來啊！”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大勢至菩薩……”平日裏不信佛的楊康，此刻把能想到的菩薩名號都念叨了一遍，甚至連西方三聖都搬了出來。作爲一個連蟑螂都怕的膽小鬼，眼前這憑空出現的小奶娃，已經讓他的心髒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小奶娃被他這張牙舞爪的模樣逗得一愣，隨即怯生生地挪了挪小短腿，軟糯的童音帶着一絲困惑響起：“小囊君，膩系誰呀？”
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電腦桌旁的肯德基外賣袋，小鼻子微微翕動着，顯然是被那誘人的香氣勾住了。
楊康縮在牆角，死死地盯着小奶娃。不得不說，這小奶娃長得是真可愛，粉雕玉琢的，像年畫裏的小仙女。可可愛歸可愛，這憑空出現的架勢，怎麼看都透着一股子詭異。
他咽了口唾沫，壯着膽子問道：“我，我叫楊康，你是誰啊？是人是鬼？大威天龍，急急如律令！”
他把從電視劇裏學來的咒語都喊了出來，聲音因爲緊張而微微發顫。
“咯咯咯咯——”小奶娃被他這一本正經的傻樣逗得哈哈大笑，笑得眉眼彎彎，口水都噴了出來，“小囊君，膩經好玩。”
笑夠了，她才歪着腦袋，眨巴着大眼睛問道：“窩系系幾鴨，這裏系白玉京麼，膩系神仙麼？”
系幾？戲子？楊康腦子裏一團亂麻，隨即又捕捉到了“白玉京”三個字。
白玉京？那不是唐朝小說裏對仙界的稱呼嗎？再看這小奶娃的穿着打扮，寬袖襦裙，雙丫髻，活脫脫就是從古裝劇裏走出來的。
一個荒誕的念頭，猛地竄進楊康的腦海裏——不是吧？我楊康何德何能，居然也趕上穿越奇遇了？
對於連“月球背面有外星人基地”這種說法都深信不疑的楊康來說，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從牆角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努力擺出一副儒雅的樣子。
不能讓古人瞧不起，必須拿捏住文化人的氣質。
“那個……小妹妹啊……不對，小娘子啊，”楊康斟酌着用詞，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文雅一些，“你是如何來到此地，又因何而來呀？”
小奶娃眨巴着大眼睛，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小肚皮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兩聲。她咽了口口水，目光再次黏在了肯德基的外賣袋上，軟糯地說道：“小囊君，窩布吉島呀，窩肚肚餓餓，一睜眼就在這膩了。”
楊康見狀，心裏的恐懼瞬間消散了大半。說到底，這不過是個餓肚子的小娃娃。
他定了定神，又追問：“那小娘子，你的……呃，阿耶、阿娘都叫什麼呀？他們可知你來到此處？”
小奶娃的注意力還在那袋香氣四溢的肯德基上，她皺了皺粉嫩的小鼻子，含糊不清地說道：“窩阿耶叫李系民，阿娘叫長熏無垢，小囊君，膩在七什麼鴨，腫麼辣麼香？”
轟——
楊康只覺得一道驚雷在腦海裏炸開，整個人都僵住了。
李系民？李世民！長熏無垢？長孫無垢！
這可是他的偶像啊！大唐太宗皇帝李世民的女兒，居然穿越到自己家裏來了？
楊康的腦子飛速運轉着，系民……兕子！對，一定是兕子！李世民最寵愛的小女兒，晉陽公主李明達，小名兕子，史書上說她聰慧伶俐，卻早早夭亡，沒想到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
牛叉克拉斯啊！
楊康激動得差點跳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全程都癱在地上。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看着小奶娃那副眼巴巴的樣子，剛才那點拘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娘子，那個……”楊康頓了頓，覺得文縐縐的說話太別扭，幹脆換回了平時的語氣，“小妹妹，這是肯德基，是一種吃食，你要不要嚐嚐呀？”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略帶傻氣的笑容，眼睛裏滿是期待。
小奶娃一聽有好吃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有些害羞地點了點小腦袋，聲音細若蚊蚋：“小囊君，那系幾就七一點點。”
看着她那副怯生生又饞兮兮的小模樣，楊康那顆躁動的老父親心瞬間被點燃了。他連忙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小奶娃抱起來，放在電腦桌旁的椅子上。然後手腳麻利地打開外賣袋，將漢堡、雞翅、薯條一股腦地擺上桌，又擠了滿滿一碟番茄醬，整整齊齊地放在小奶娃面前。
他雙手撐着桌子，一臉傻笑地看着小奶娃，就差把“快吃吧”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小妹妹，你是不是叫兕子呀？大名叫李明達？是不是有個姐姐叫李麗質？”楊康迫不及待地問道，眼睛裏閃爍着八卦的光芒。
“咦？小囊君膩腫麼印系窩阿姐呀？”小奶娃歪着腦袋看了他一眼，隨即目光又黏回了漢堡上，她吸溜了一下口水，再也挪不開眼。
楊康心裏樂開了花。
穩了穩了！這下徹底穩了！別說認識你姐，你全家的事兒我都門兒清！從玄武門之變到貞觀之治，從長孫皇後到武則天，我能給你講上三天三夜！
“小妹妹你幾歲啦？”楊康笑眯眯地問道。
小奶娃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掰着兩根手指頭，奶聲奶氣地說道：“窩山歲辣。”
“三歲啦，真乖。”楊康看着她可愛的模樣，心都要化了。他拿起一個雞腿漢堡，遞到小奶娃嘴邊，柔聲說道：“來，嚐嚐這個漢堡，看看好不好吃。”
小奶娃早就按捺不住了，聞到那濃鬱的肉香，立刻張開小嘴，啊嗚一大口咬了下去。鬆軟的面包裹着鮮嫩的雞腿肉，還有清爽的生菜和酸甜的沙拉醬，多重滋味在口腔裏炸開，讓她的眼睛瞬間彎成了月牙。
“系又又！”小奶娃開心得搖頭晃腦，小短腿在椅子下面蹬來蹬去，嘴裏含糊不清地嚷嚷着，吃得滿臉都是沙拉醬。
楊康看着她這副狼吞虎咽的模樣，笑得合不攏嘴，連忙說道：“慢點吃慢點吃，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
說着，他抽了一張紙巾，小心翼翼地幫小奶娃擦了擦沾在鼻尖上的沙拉醬，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小囊君，介個太好七呐！”小奶娃嚼着嘴裏的食物，含糊不清地誇贊道。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金黃酥脆的薯條上，伸出小手指着，好奇地問道：“小囊君，辣鍋系什麼鴨？”
“這個是薯條，要沾着番茄醬吃才好吃。”楊康耐心地解釋着，拿起一根薯條，蘸了蘸番茄醬，遞到小奶娃嘴邊。
小奶娃張嘴咬下，酸甜的番茄醬混合着薯條的酥脆，讓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哇，甜甜噠！好好七！謝謝小囊君！”她眉開眼笑，小臉上滿是滿足的神情。
一旁的楊康貼心地沒給她拿雞翅，他記得肯德基的雞翅帶着點微辣，三歲的小娃娃怕是吃不慣。
不過片刻功夫，小奶娃就捧着圓滾滾的小肚子，再也吃不下了。小孩子的食量本就不大，加上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她不過是嚐了個新鮮，就已經心滿意足。
小奶娃學着楊康剛才的樣子，拿起一張紙巾，笨拙地擦了擦嘴角的油漬，然後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一臉幸福地說道：“小囊君，窩七飽飽了，真好七。”
“真乖。”楊康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着說道，“吃完飯要洗手手，走，哥哥帶你去洗手。”
他牽起小奶娃軟乎乎的小手，帶着她走進衛生間。
楊康打開衛生間的燈，暖黃色的光線瞬間灑滿整個空間。小奶娃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當她的目光落在洗漱台上方的鏡子上時，頓時發出一聲驚嘆：“哇，小囊君，這系銅鏡嘛？腫麼辣麼新屬！”
她當然認識銅鏡，宮裏的梳妝台上就擺着一面。可眼前的鏡子，卻比宮裏的銅鏡清晰百倍，連她臉上的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實在是太新奇了。
平日裏，小奶娃總喜歡對着宮裏的銅鏡自言自語，只有那樣，她一個人待着的時候才不會覺得孤單。
楊康看着她那副驚奇的模樣，故意逗她：“哇，鏡子裏這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孩是誰呀？”
“咯咯咯咯咯——”小奶娃被逗得前仰後合，拍着小手笑個不停，“系窩鴨，系系幾呀！”
笑鬧了一陣，楊康開始耐心地教小奶娃認識衛生間裏的各種物件。鋥亮的鏡子、能流出熱水的水龍頭、滑溜溜的肥皂、會自動沖水的馬桶、還有能噴出熱水的淋浴頭……每一樣都讓小奶娃感到新奇不已。
她鼓着腮幫子，聽得格外認真，小手卻閒不住，一會兒擰開水龍頭，看着水流譁啦啦地流出來，一會兒又拿起肥皂，感受着那滑膩的觸感，玩得不亦樂乎。
不知不覺間，半個小時過去了。
一大一小手牽着手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楊康把小奶娃抱到柔軟的沙發上。小奶娃從沒坐過這麼軟的椅子，先是矜持地坐了十秒鍾，隨即就按捺不住孩子的天性，在沙發上滾來滾去，銀鈴般的笑聲灑滿了整個客廳。
楊康倒了一杯溫水，遞到小奶娃嘴邊，看着她咕嘟咕嘟地喝了兩口，這才問道：“小妹妹，你是怎麼來到我這裏的呀？”
小奶娃歪着腦袋，撓了撓自己的小發髻，一臉困惑地說道：“窩布吉島呀。”
看着她那副冥思苦想卻毫無頭緒的可愛模樣，楊康也跟着皺起了眉頭。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小奶娃的腰間，那裏掛着一個精致的銀制香囊，鏤空的花紋裏，隱隱流轉着細碎的光芒。
靈光一閃！
楊康猛地想起了什麼，他一拍大腿，轉身就沖進臥室，從床頭櫃裏翻出那個木盒子。他捧着盒子快步走到客廳，在小奶娃疑惑的目光中，打開盒子，拿出了那個屬於自己的唐葡萄花鳥紋銀香囊。
“咦？”小奶娃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的香囊，又看了看楊康手裏的那個，好奇地問道，“小囊君，膩腫麼也有一個和窩一樣的香囊呀？腫麼系黑黑的？”
“因爲哥哥這個香囊，已經放了很久很久啦，所以才會黑黑的。”楊康笑着解釋道，“還是小妹妹的香囊最漂亮。”
“系幾的香囊墜漂釀！”小奶娃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隨即又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嘻嘻，小囊君的也漂釀，窩們系一樣噠！”
楊康看着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香囊，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妹妹，你知道怎麼回去嗎？”
他雖然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奶娃，卻也知道，她不屬於這個時代。若是長時間留在這裏，恐怕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小奶娃眨巴着大眼睛，茫然地搖了搖頭：“窩布吉島呀。”
楊康沉吟片刻，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他看着小奶娃，輕聲說道：“小妹妹，你試試抓着自己的香囊，心裏想着回去，看看能不能行。”
小奶娃聽話地伸出小手，就要去抓腰間的香囊。楊康卻突然攔住了她。
“等等！”他看着小奶娃那副疑惑的模樣，笑着說道，“哥哥給你裝一些好吃的帶回去，好不好？”
小奶娃一聽“好吃的”三個字，眼睛瞬間亮得像星星，她眼巴巴地望着楊康，小腦袋點得像撥浪鼓，一副期待不已的模樣。
看着她這副饞兮兮的可愛模樣，楊康哪裏還忍心拒絕。他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轉身沖進廚房和客廳的儲物櫃，開始翻箱倒櫃地搜羅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