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臉頰火辣辣地疼。
一聲清脆的耳光,將趙墨的魂都扇了回來。
他有點懵,抬眼看去,眼前站着三個人。
鎮遠侯趙錚,侯夫人王氏,還有他們剛找回來的親兒子,趙徹。
王氏指着他的鼻子,聲音尖利,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厭惡。
“你這個孽種!我們侯府養了你十八年,竟養出個偷家賊!”
記憶的碎片飛速拼接,趙墨瞬間清醒。
他回來了,回到了十八歲這天,被趕出侯府的這一刻。
上一世,就是在這裏,他的人生從雲端跌入泥潭。
起因?
真少爺趙徹,說他偷了玉麒麟。
那塊玉麒麟,是侯夫人王氏費盡心思給親兒子找來的寶貝。
剛才,王氏親手掀開了他的被子,那塊價值連城的玉,就明晃晃地躺在他的床上。
人贓並獲。
在侯爺夫婦眼裏,他趙墨,不只是個占了別人十八年富貴的冒牌貨,還是個手腳不幹淨的家賊。
“我兒在鄉下吃了十八年的苦,你倒好,穿着我兒的錦衣,吃着我兒的玉食,現在還敢偷他的東西!”
“你還有沒有良心!你的心是黑的嗎?”
王氏一句句,一聲聲,和上一世分毫不差。
旁邊的鎮遠侯趙錚,一身錦袍,面沉如水。
“鎮遠侯府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他的聲音不響,卻比王氏的咒罵更有分量。
上一世的趙墨,聽到這些話,心都碎了。
他哭着辯解,說自己沒有偷,說自己是被冤枉的。
可沒人信。
他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親生兒子。
結果呢?
他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又被家丁按在地上打斷了腿。
最後,身上華麗的衣袍被扒下,只穿着一身中衣,像條死狗一樣被扔出了侯府。
他沒臉回那個貧窮的農家,就跪在侯府門口。
妄想着用十八年的情分,換回一絲憐憫。
換來的,卻是趙徹買凶殺人。
那個下着瓢潑大雨的夜晚,冰冷的刀子捅進身體的感覺,他到死都記得。
無盡的恨意在胸腔裏翻滾,趙墨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還記得十五歲那年,鎮遠侯趙錚夜晚遇刺。
幾名護衛都被刺客重傷,趙錚更是險些被殺。
是他咬牙壓下心中的恐懼,奮不顧身地擋在了父親趙錚的身前,替他抗下了數刀。
之後傷口感染差點喪命,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個月。
雖然傷已好,卻留下終身難愈的舊疾。
十七歲那年,母親王氏因得了一場怪病,怎麼都治不好。
是他爲母親一直試藥,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苦藥。
終於找到良方,治好了母親。
他爲了父母付出了這麼多,換來的卻是被當做狗一樣踹出侯府!
呵呵....多麼諷刺,又多麼可笑!
這時,趙徹湊了過來,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擔憂和無辜。
“爹,娘,你們別怪哥哥了。”
他聲音輕柔,帶着一絲委屈的顫音。
“或許……或許哥哥是真的太喜歡這塊玉麒麟了,才一時糊塗拿走了。”
“哥哥不是故意的,你們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這副綠茶白蓮的做派,這拱火的本事,真是讓人嘆爲觀止。
趙墨看着他,上一世的恨和這一世的火,瞬間沖上了頭頂。
他現在已經不在乎,自己在侯府夫婦心中是什麼形象了。
反正都是要滾蛋的人,不出口氣怎麼行?
趙墨猛地抬手。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在房間裏炸開。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沒有半分保留。
趙徹整個人都被這股巨力帶着向後倒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半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了起來。
他徹底懵了。
趙墨這個紈絝,平時鬥雞走狗,欺負的都是外人。
在侯爺和夫人面前,向來是乖順的。
他怎麼敢?
他怎麼敢當着爹娘的面,下這種狠手!
整個屋子的空氣都凝固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王氏,她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啊!你這個孽障!你瘋了!”
她撲到趙徹身邊,小心翼翼地扶起寶貝兒子。
看到他臉上鮮紅的五指印,心疼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你不僅偷東西,還敢打人!竟敢打我的親兒子!”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王氏抱着趙徹,回頭用淬了毒的目光瞪着趙墨。
“侯爺!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養了十八年的好兒子!他要殺了徹兒啊!”
趙錚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他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氣得不輕。
“畜生!”
他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還有沒有侯府的規矩!”
趙墨冷眼看着他們。
父親?
從血脈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起,你們就不再是我的父母了。
規矩?
你們的規矩,就是任由親兒子栽贓陷害,不問青紅皂白就給我定罪嗎?
他懶得再辯解一個字。
跟一群早已認定你有罪的人講道理,是天底下最蠢的事。
“來人!”
趙錚怒吼一聲,聲音在屋梁上回蕩。
“把這個無法無天的畜生給我拖出去!家法伺候!給我往死裏打!”
來了。
趙墨心裏一動。
上一世,就是這聲令下,他被打斷了腿,受盡了屈辱。
這一世,他可不會再犯傻了。
他現在只是一個棄子,拿什麼跟權勢滔天的鎮遠侯府硬碰硬?
用一命換一命?那是蠢貨的行徑。
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懂得審時度勢。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今天這筆賬,他記下了。
想打斷我的腿?
沒門!
在門外的家丁應聲沖進來之前,趙墨動了。
他沒有絲毫留戀,轉身就往外跑。
王氏還在尖叫:“攔住他!別讓這個小畜生跑了!”
趙錚氣得大吼:“抓住他!打斷他的腿!”
趙墨充耳不聞,他仗着對侯府地形的熟悉,像一頭獵豹,飛速穿過回廊。
身後傳來家丁們雜亂的腳步聲和叫喊聲。
但他顧不上了。
他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機會把今天所受的屈辱,百倍千倍地還回去!
趙墨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房間裏。
趙徹捂着高高腫起的臉,眼淚汪汪地靠在王氏懷裏。
他的身體微微發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娘,好疼……”
“我的兒啊!”王氏心都碎了。
“都是娘不好,沒保護好你!那個小畜生,我絕不會放過他!”
趙錚看着跑掉的趙墨,氣得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椅子。
“實在可惡!派人去追!把那個逆子給我抓回來!”
趙徹埋在王氏懷裏,低垂的眼簾下,是一片冰冷的笑意。
跟我鬥?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
一個假貨,也配跟我這個真世子爭?
滾吧,趙墨!
滾回你那窮酸的鄉下,滾回你的泥潭裏去吧。
那才是你本該有的人生!
這侯府的一切,這潑天的富貴,從今往後,都只屬於我趙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