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還在說話,林清棠快速換上衣服,簡單把頭發梳在腦後,然後出來了。
“王叔叔,還有四天就是我結婚的日子,到時候請您來吃酒。”
她走出去,笑眯眯的說到。
“我爸臨走前交代了,讓我把能捐的捐了,一定要配合您的工作。”
林家以前是地主,後面又經商,兩代人積攢下來,家裏的財產不容小覷。
但他們是愛國商人,抗戰時捐了一大半家產,後面支持國家建設,又捐出去了很多。
也是因爲這個,在前幾年鬧的最嚴重的時候,很多商人被抓,家裏被打砸,而林家卻沒事。
“還是棠棠知道配合我的工作,吃酒就算了,我最近有工作。”
王堅毅問了一句,“你既然都準備結婚了,那結婚證扯了嗎?”
“上頭看的可不是酒席,而是你們的證。”
林清棠搖搖頭,“沒呢,我們準備辦完酒,第二天就去領證。”
說完,她甜甜一笑,“王叔您放心,我絕不讓您爲難。”
“最多五天,我一定把證拿了,戶口改了。”
她這麼說,王堅毅就放心了,緊繃的臉上多了一點笑意。
“行,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對方說完準備走,倒是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年輕人,突然出聲提醒。
“王部長,咱們這就走了,上頭不是說,要檢查資本家現有資產,是否違規嗎?”
他一出聲,林清棠順勢掃過去。
標準的國字臉,看着很老實,但那雙眼睛卻充滿了精明算計,讓人不喜。
林家現在住的院子,是以前的祖宅,近幾年翻新過。
標準的磚瓦房,三間正屋加大院子,院子兩側是放東西的下房。
灶屋的火還未熄滅,煙筒裏冒着炊煙,一看就是在做飯。
高紅英嘟囔了一句, “都這樣了,還違規什麼。”
剛說完就被林清棠用手肘捅了一下。
“王叔,我知道您的爲難,您檢查吧。”
“就是我們剛起床,臥室還沒打掃。”
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落落大方,不見半分心虛。
那個國字臉邁腿想要進去,被王堅毅一個眼神制止了。
“行了,”王堅毅點點頭,“我們就不進去了。”
“我相信老林的人,有分寸。”
他說完那個國字臉嘴唇蠕動還想說什麼,又不敢開口。
幾個人來的快,走的也快。
像是單純的催林清棠嫁出去一樣。
他們轉身後,林清棠手指豎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她躡手躡腳跟了出去。
林家的院子沒有正對着門,要先穿過左側的門洞。
林清棠站在門洞裏,聽到外面傳來國字臉的不滿聲。
“王部長,我們都來了,爲什麼不進去?”
“他們家這房子,明顯超標了,林家肯定留了不少錢沒有上交 。”
國字臉說完,跟着來的始終沒說話的另外一個人,也嘟囔了一句。
“我都聞到他們家廚房傳來的米香了。”
“早上就吃米粥,真奢侈。”
“行了!”王堅毅呵斥了一句,他往裏看了一眼。
幸好林清棠躲在後面,沒讓對方看到。
見沒人,他才壓低聲音訓斥道:“林家的事,我心裏有數。”
“他們是資本家沒錯,但人家給國家做了多少貢獻你們知道嗎?”
“若是真的違規,上頭能沒反應?”
“老林被帶走的時候,都沒受苦,被放出來早晚的事。”
“走走過場就行了,早上要不是你們倆攛掇,說林家的成分問題一直沒解決,我還不來呢。”
說到這,他目光變得嚴厲,“林清棠要嫁人的事,我早就聽說了。”
“但小劉你卻說,對方嫁人就是個幌子,壓根沒這事。”
“解釋,解釋吧。”
“我,我,”小劉嘴唇蠕動,低着頭好半天才開口,“她說四天後就四天後啊,萬一人家不娶她呢。”
“都要結婚了,家裏也沒看見布置。”
“誰知道是不是騙人的。”
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徹底不出聲了。
“哼!”
王部長氣沖沖走了。
不過,對方戴着紅袖章,又面色不虞。
從林家出去的時候,被幾個鄰居看到了。
林清棠眼眸低垂,只怕不到半小時,林家又被上頭查了的事,村裏就會傳遍。
“棠棠啊,怎麼回事?他們還會抓人嗎?”
林清棠剛進去,高紅英急忙問道。
她滿臉急色,“你爸的事,他們有提嗎?”
林清棠搖搖頭,“媽,你放心,我一定會把爸爸帶回來的。”
“好了,進去吧,他們就是例行問問,不會做什麼的。”
“真的?”
高紅英實在是被他們搞怕了。
當時他們在城裏住的好好的,那些戴着紅袖章的人突然上門,砸了家裏的東西,還搶了他們的食物和衣服家電那些。
後面他們搬回了鄉下,那些人隔三差五的來,每次來都會帶點東西走。
再後面情況好點了,她以爲日子太平的時候,老林被帶走了。
這難得安穩了一個月,怎麼又來了。
“真的沒事,對方只是來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要嫁人了。”
林清棠安慰道,“等我結完婚就沒事了。”
她攬着高紅英的肩膀,把人往屋裏帶。
隨後自己又去灶屋把粥盛出來,她裝飯時一直在想,自己在哪見過這個國字臉。
無冤無仇的,對方怎麼會提議來林家。
奈何,她不是真的20歲,好多事對她來講,隔了十幾年,早就想不起來了。
“媽,遲易,吃飯了,”林清棠把粥和饅頭放在桌子上,又端了一盤用豬油炒的紅薯葉過來。
“姐姐,”林遲易坐下的時候,面上帶着驚恐,“那些人是來趕我們走的嗎?”
“不會,這是咱們的家,沒人能趕我們走。”
林清棠摸摸他的頭,算是安撫。
因着早上的事,幾個人吃飯的時候沒說話。
一頓飯沉默的吃完,林清棠剛放下筷子,沈時川和姜蔓來了。
他們倆一進來,看到飯桌上空碗,當即耷拉下臉。
“清棠,你最近真是太不像話了,”這次說話的是姜蔓,她挽着沈時川的胳膊,輕斥了一句。
“時川幾次來看你,你不準備大餐就算了,連飯都不給一點,也太過分了。 ”
“虧得,早上時川聽說你被人找了,急忙來看你。”
沈時川板着臉,顯然還在爲昨天的事生氣。
“大嫂說的對,要不是她一直在勸我,這門婚事,我肯定要重新考慮考慮。”
改革委的人剛走,後腳他們就上門,這意思……
呵,林清棠眼皮一垂,她想起來在哪見過那個國字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