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晚上，媽媽煮了面。
清湯面，只有幾根青菜。
她讓我吃，自己坐在對面看。
“媽媽不吃嗎？”
“不餓。”
她笑着說，可她的肚子明明叫了。
我知道，她在省給我吃。
我低頭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
“媽媽煮的面最好吃了，但是我已經飽了。”
媽媽摸了摸我的頭，她知道我的心意。
她吃完我剩下的面，哄着我上床睡覺。
黑暗中，我縮成一團，躲在被子裏。
“媽媽，今天那個叔叔......是誰？”
媽媽的身體僵了一下。
“一個......很久以前認識的人。”
“他爲什麼那麼凶？還推我......”
媽媽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爲她睡着了。
然後，她開始給我講睡前故事。
“很久以前，有個女孩，叫小晴。”
“小晴遇到一個男孩，叫阿辰。他們感情很好，一起看星星，一起數落葉，一起淋雨，一起等雪。”
“後來，阿辰認識了另一個女孩，叫小珂。”
“小珂更漂亮，更聰明，家裏更有錢。阿辰就和小珂在一起了。”
我迷迷糊糊地聽着，嘴上嘟囔地問着。
“後來呢？”
媽媽繼續拍着我的背，輕聲說。
“後來，小晴就離開了。她和阿辰，再也沒有遇見過......”
我聽着，說了一句。
“阿辰是壞蛋。”
媽媽頓了一頓，她開口。
“念念，有些事情......不是表面那樣。”
“阿辰，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小晴一直沒有怪過阿辰，只是覺得......遺憾。”
我翻了個身，把被子拉得更緊。
“媽媽，你又不是小晴，你怎麼知道她不怪他？”
媽媽又不說話了。
過了許久，媽媽摸了摸我的頭發，輕輕的，很舒服。
“念念，別氣今天那個叔叔。答應媽媽，好嗎？”
我嘟着嘴，立刻回答。
“不好，他欺負媽媽，我就要恨他。”
媽媽笑了，帶着無奈。
“你這孩子......跟你爸一樣倔。”
爸？
這個字，像一顆石子投進我心裏。
“媽，我爸......到底是誰？”
“他在哪？”
“他爲什麼不要我們了？”
又是沉默。
長久的沉默。
久到窗外的雪停了，我才聽見媽媽的聲音。
“你爸爸啊......他去了很遠的地方，暫時回不來。”
我不理解。
“多遠？比星星還遠嗎？”
媽媽點了點頭。
“嗯，比星星還遠，等念念長大了，他就回來了。”
又是這個答案。
每次問，都是這個答案。
幼兒園的同學們都說。
“你爸死了，不然怎麼從來不來看你？”
我不信。
我媽媽不會騙我。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她開始哼歌，很老的調子。
我閉上眼睛，慢慢睡着。
半夢半醒間，我聽見壓抑的哭聲。
“對不起......媽媽可能......陪不了你長大了......”
“念念......我的念念......”
我想睜開眼，想抱抱她，想說“媽媽別怕，我保護你”。
可太累了，太困了，我沉進夢裏。
夢裏，有雪，有蘋果，有那個叔叔冷冷的臉。
還有血，媽媽咳出的血，鮮紅鮮紅，染紅了整個夢。
我驚醒了。
天已經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