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門師兄的帶領下，一行三十餘人穿過巍峨的山門。眼前，是一條望不到盡頭的白玉石階，如天梯般刺入雲海深處，雲霧翻滾，仙鶴啼鳴。濃鬱的靈氣撲面而來，讓這些初窺仙道的凡人精神爲之一振。
方陽混在隊伍中，步履蹣跚。陳靈兒見狀，很自然地來到他身側，伸出纖細的手臂攙扶住他，小聲道：“方爺爺，我扶着您。”
少女的體溫與善意，讓方陽心中微暖。
帶隊的內門師兄不時回頭，看到方陽幾乎是被人架着走，眉頭下意識地皺了皺，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刻意放緩了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
“哼，真是個累贅。”
一個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隊伍中響起，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
衆人心頭一凜，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隊伍最前方，那個身着華服、神情倨傲的俊逸男子——慕容宇。
“連路都走不穩，還談什麼修仙？老東西，我勸你現在就滾下山去，別在這兒耽誤我們所有人的時間！”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入每個人的耳朵裏。
這話，說出了不少人心中的一絲不耐。但懾於慕容宇的身份和那一等金靈根的恐怖天資，無人敢附和，更無人敢反駁。一些人甚至默默拉開了與方陽的距離，生怕被牽連。
那位內門師兄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宗門規矩，不得私鬥，但言語沖突，只要不過火，他也不好插手。
陳靈兒被這充滿惡意的言語激得小臉通紅，她攙扶着方陽，感受着他身體的衰弱，一股勇氣自心底涌出。她咬着下唇，對着慕容宇的背影，用顫抖卻清晰的聲音反駁：“你……你爲什麼這麼說？太過分了！”
那柔弱的聲音，在慕容宇聽來，和蚊子叫沒什麼區別。
他緩緩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目光越過陳靈兒，如同看一件垃圾般落在方陽身上：“過分？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仙路爭鋒，分秒必爭，我爲什麼要在一個行將就木、半只腳踏進棺材的老家夥身上，浪費我的寶貴時間？”
“你！”陳靈兒氣得眼眶都紅了。
“好了，都少說兩句，繼續走。”內門師兄終於開口，語氣卻有些敷衍。
慕容宇輕蔑地“嗤”笑一聲，甩袖轉身，準備繼續前行。他已經懶得再和這老頭與不識時務的丫頭廢話。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刹那。
“唉……”
一聲蒼老而悠長的嘆息，自身後傳來。
方陽輕輕拍了拍陳靈兒的手，示意她不必動怒。他杵着那根磨得油亮的拐杖，在白玉石階上輕輕一點，發出“篤”的一聲脆響。
他抬起頭，渾濁的老眼看向慕容宇的背影，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
“小小年紀，言語刻薄，毫無教養。如此無禮，怕不是……家中無父母相教？”
此言一出，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誰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隨時會咽氣的老頭，竟敢如此剛烈，直接硬懟慕容家的大少爺！還罵得這麼狠！這簡直是當衆撕破臉皮，不死不休啊！
慕容宇的腳步猛地頓住。
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一股恐怖的怒意如火山般爆發！
“老！不！死！的！”
他猛地扭過頭，那張俊朗的面孔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瞬間漲紅，繼而鐵青。一縷縷金色的銳利靈力不受控制地從他體內逸散而出，在他周身形成細微的氣旋，吹得他華貴的衣袍獵獵作響！
“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
話音未落，他身形一動，裹挾着一股凶悍的氣勢，直逼方陽而來！
周圍的年輕人嚇得魂飛魄散，驚叫着紛紛向兩側退開，瞬間讓出一條道來。
陳靈兒更是嚇得花容失色，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擋在方陽身前，卻被方陽一只蒼老的手輕輕按住肩膀，拉到了身後。
方陽眉頭微皺，看着眼前狀若瘋魔的慕容宇，臉上不見絲毫懼色，只是重復道：“老頭子說，你小小年紀，不知禮數，怕是家中無父無母相教。”
“找死！”
慕容宇徹底暴走，右手並指成劍，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在他指尖凝聚，就要出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咻！
一道清冷的風拂過，帶着一縷若有似無的淡雅香氣。一道白色的身影鬼魅般出現在方陽身前，擋住了慕容宇。
來者，正是去而復返的莫清雨！
“夠了。”她黛眉輕蹙，清冷的鳳眸直視怒不可遏的慕容宇，聲音冷若冰霜，“宗門之內，禁止私鬥，你想被廢去資格嗎？”
“讓開！”慕容宇此刻哪裏還聽得進勸，雙目赤紅，一副六親不認的架勢。
“慕容少爺，莫師姐的話，你最好還是聽一聽。”
又一道身影悄然出現。那位總是笑眯眯的師兄王瑾年，不知何時已來到慕容宇身側，一只手看似隨意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讓開！”
慕容宇怒吼一聲，體內氣力鼓蕩，肩膀猛地一震，試圖掙脫。
然而，王瑾年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卻紋絲不動，重如山嶽。
慕容宇用盡全力，臉都憋成了紫色，卻發現自己竟如同一只被鐵鉗夾住的小雞仔，絲毫動彈不得。
他心中駭然，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笑眯眯的師兄，實力遠超他的想象！
“慕容少爺，別鬧了，給師兄一個面子。”王瑾年依舊笑眯眯的，但眼神裏卻沒了半分笑意。
胸腔劇烈起伏，慕容宇眼中的瘋狂漸漸被理智壓下。他知道，今天有這兩人在，他動不了這老東西了。
他狠狠地甩開王瑾年的手，扭頭，用淬毒般的目光死死瞪着方陽，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老不死的，你給我等着！”
撂下狠話，他拂袖而去，快步沖向石階上方，將所有人遠遠甩在身後。
方陽面色平靜如水，內心毫無波瀾。
對於這種被寵壞的溫室花朵，一味的退讓只會換來變本加厲的欺凌。他活了兩輩子，太懂這個道理了。既然梁子已經結下，那就等着便是。
莫清雨見狀，舒展了緊蹙的眉頭。她轉過身，看了方陽一眼，玉指輕抬，掐了個法訣。
一道柔和的青色靈光飛出，沒入方陽體內。
方陽頓時感覺渾身一輕，那股壓在身上的沉重感和衰敗感被驅散了不少，腳步都變得輕快敏捷了許多。
“多謝師姐。”方陽笑着拱手道謝。
莫清雨只是輕輕頷首，又對那帶隊的內門師兄交代了一句“看好他”，便與王瑾年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祭出飛劍，化作兩道流光，破空而去。
風波平息，隊伍繼續前行。
方陽和陳靈兒走在最後。少女面上還殘留着忿忿不平，小聲嘀咕：“太過分了，他怎麼可以這樣……”
方陽扭頭看向她，和藹一笑：“陳姑娘，別爲老頭子我的事生氣。你能站出來爲我說句話，就足以證明你是個心地極好的姑娘了。別人的煩惱，不用全都攬到自己身上，會很累的。”
這番溫和而通透的話，讓陳靈兒微微一怔。她抬起頭，看着方陽那雙雖渾濁卻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不知怎的，鼻頭一酸，眼眶竟泛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嗯……方爺爺，我相信您，您一定能通過所有考核的！”
【叮！檢測到陳靈兒好感度+5，當前好感度：10/100（存有善意的陌生人）。】
【獲得好感度獎勵：“洗精伐髓次數*1”。（效果：爲宿主進行一次深層洗髓，改善體質。注：本過程自帶系統屏蔽功能，不會被外界探查到任何異象。）】
方陽腳步一頓，看着身旁這個善良到有些傻氣的姑娘，心中不由泛起一絲真正的暖意。
再看到眼前彈出的系統光幕，他蒼老的眼眸深處，閃過一抹難以抑制的驚喜。
果然！這好感度系統，真的能給獎勵！
就是不知道，這“一次”洗精伐髓，對自己這具百歲高齡、行將腐朽的身體，能有多少效果？
懷着一絲忐忑與巨大的期待，方陽心中默念：“使用！”
【開始爲宿主進行洗精伐髓……】
一股暖流，突兀地自他丹田深處涌出，如同一條溫順的小溪，緩緩流向四肢百骸。所過之處，那些早已堵塞、枯槁的經脈，仿佛被春雨滋潤，傳來一陣陣酥麻的舒暢感。
咚！咚！咚！
他那顆本已衰弱的心髒，猛地有力地搏動起來！沉寂的血液開始加速奔涌，僵硬的關節、疲乏的肌肉，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重新煥發出活力！
力量！一股久違了不知多少年的力量感，從身體深處涌現！
方陽心中狂喜，以爲這就是結束了。
然而，下一秒，他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
轟——！！！
如果說剛才那股能量是小溪，那此刻在他體內爆發的，就是決堤的洪荒巨浪！一股比之前精純、磅礴百倍千倍的恐怖能量，毫無征兆地炸開！
這股能量之霸道，足以瞬間將他的肉身撕成碎片！
但詭異的是，另一股無形的力量同時出現，將這股狂暴能量完美地約束、平衡，使得方陽在經受這堪稱恐怖的能量洗禮時，除了感覺身體像個被吹脹的氣球，竟沒有絲毫痛苦與不適！
他神情劇變，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能“看”到，自己那如同風幹橘皮般的五髒六腑，正在瘋狂汲取着生機，變得飽滿、紅潤！他能“聽”到，自己那如同朽木的骨骼，正在發出“咔咔”的脆響，重塑、新生！他的皮膚、他的筋膜、他的血肉……一切都在蛻變！
尤其是他的心髒！那顆跳動的核心，宛若枯木逢春，每一次收縮，都爆發出雷鳴般的巨響！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說好的一次洗精伐髓呢？這他媽是把老子回爐重造了吧？！
“怎麼了，方爺爺？您不舒服嗎？”陳靈兒的柔聲詢問將他拉回現實。
在她眼裏，方陽只是突然停下腳步，表情變得有些古怪，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沒……沒事。”方陽連忙回神，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繼續邁步向上走，心中卻早已是驚濤駭浪，翻江倒海！
他感覺到了！
他的身體，已經完全變了！
這根本不是洗精伐髓那麼簡單，這是脫胎換骨！是生命層次的躍遷！
磅礴的血氣與力量在他體內奔騰咆哮，無處宣泄。他每一步踏出，都必須用盡全力去控制，才能維持住那副老態龍鍾的模樣。他那原本佝僂的腰背，此刻已然挺直，若非他刻意弓着身子，怕是早已龍行虎步，健步如飛！
就在這時，眼前的系統光幕，再次刷新。
【洗精伐髓完成…％&*％￥】
【錯誤…系統計算單元溢出…】
【正在重置校準…】
【恭喜宿主，累計完成“八十年份”洗精伐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