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絲裏的腿，在楊哲的視線下方輕輕晃動着。
楊哲心不在焉地聽着工作安排，餘光，追隨着那抹驚心動魄的曲線。這雙腿的主人是苦水鎮的鎮長孫菁，更知道她的另一個身份，縣委書記田學明的夫人。縱然給楊哲十個狗膽，他也不敢去直視。
那雙腿突然停下，放平。屋裏瞬間安靜下來，一道冷冽的聲音響起：“楊哲，你在看什麼？”
楊哲一個激靈，猛地抬頭，扮足了無辜道：“領導，我在認真聽您指示啊。”
孫菁的臉鐵青，狠狠的瞪着他：“你個……”
“咚咚咚。”
還沒等來孫菁的訓斥，敲門聲響起，孫箐壓住怒火“進來。”
只見黃書記帶着三名陌生男子魚貫而入，黃書記面色凝重，對孫菁說：“孫鎮長，這幾位是縣紀委的同志，有事要找楊哲。”
隨後，爲首的調查人員上前一步，向孫菁出示證件並說明：“孫鎮長，我們是縣紀委第三監察室的，現需楊哲同志立即隨我們回單位配合調查一些情況。相關程序已與黃書記溝通。”
隨之目光直接鎖定了楊哲，“楊哲？”爲首者開口，是陳述句，而非疑問句。
楊哲心頭巨震，蹙眉起身：“我是。”
“楊哲同志，根據安排，現需你隨我們前往縣紀委配合調查。”
“他？你們……”孫菁強壓震驚，“這是怎麼回事？”
領頭者這才側首，朝孫菁微一點頭：“孫鎮長，我們已經按程序向黃書記匯報過了。你若有疑問，可以直接請示黃書記。”
說罷，轉向楊哲，抬手示意門外：“楊哲同志，請吧。”
楊哲咬了咬下唇，緩緩站起身，沒有再看孫菁一眼，但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後目光裏中的驚愕。
楊哲猜不到自己是因爲什麼被紀委盯上了，瞬間中他回顧了自己這些年的所爲，似乎沒有收過別人的禮物，最多就是跟着領導赴過幾次轄區企業的宴席吧。
顯然不是這些，那麼是？
他的瞳孔放大了，一個模糊的猜測浮上心頭……
路過的辦公室皆有人探出頭來，雖然寂靜無聲，但他似乎能聽見那些無聲的注視中涌動的竊竊私語。
看着自己被帶入談話室，他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楊哲同志，我們是縣紀委第三監察室的工作人員。今天依規依法請你到這裏談話，你要如實陳述。根據規定，談話全程錄音錄像，你清楚嗎？”
“清楚。”
“好。那麼，第一個問題：你與楊宇明，是什麼關系？”
果然。。。。。。
“他是我堂哥，是我大伯的兒子。”
“嗯。請你詳細說明一下，你們兄弟之間近三年的工作、經濟和生活上的往來情況。”
楊哲手心溼潤了，略一沉默，謹慎道“主要是逢年過節的家庭聚會。工作上他在縣裏，我在鎮上，交集不多。經濟上就是正常的人情往來，沒有大額借貸。”
筆尖與紙接觸的“沙沙”聲，讓楊哲的心一緊，楊宇明果然還是出事了，他雖然不清楚楊宇明到底做過什麼，但從平時的接觸，他亦明白作爲縣委辦公室主任的楊宇明的出手闊綽是有些問題的。
但他平日似乎並沒太關注這些，畢竟他那堂嫂在醫院裏工作，工資也是不低，每當過年，楊哲每到過年就是最痛苦的時候，同是在體制內，他卻遠不如堂哥來得大方。
久而久之，但凡村裏有人有事，都是去找楊宇明，而他卻鮮有人問津。
“鑫萬達公司的杜嫣然，你認識嗎？”冷冷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終於來了。這個問題刺向楊哲最不安的角落。他感到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承認，就等於跳進了他們挖好的坑；不承認，那就是明目張膽的對抗。
談話室的空氣粘稠得令人窒息。“認識。”他最終吐出兩個字“但，我與她不熟悉，僅僅是吃過一頓飯。”
“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有哪些人參與？”
楊哲咽了口唾沫“就，就是前天晚上，在風華酒店，就我和楊宇明和杜嫣然三人。”
“談了些什麼？”
楊哲努力的回想，他只記得那個叫杜嫣然的女人，容貌姣好，但一雙眼睛看人時帶着鉤子，整個飯局，她雖然笑語盈盈，但楊宇明在她面前，似乎都帶着幾分刻意的討好。而時不時瞟向他的眼睛，這讓他感到不安，所以全程都低着頭吃飯，根本沒聽清他們具體寒暄了些什麼。
搖了搖頭“應該是沒有談什麼，我就只是打了招呼後，就在吃飯。”
“楊哲同志，你是鎮上的幹部，杜嫣然是企業老板，楊宇明是縣委辦主任。你告訴我，這樣一個三人飯局，會‘只是吃飯’，‘沒談什麼’？——這符合常理嗎？”
楊哲額頭的冷汗下來：“我說的是真的，我與她不熟悉，而且那會也剛好是飯點，楊宇明就讓我和他一起去的，領導，我說的都是真的。”
一陣沉寂後“那楊宇明和她談了什麼？”
楊哲的眉頭緊鎖“好像……也沒談什麼具體的。”他是真記不清那些場面上的寒暄了。
“楊哲同志，組織找你談話，是給你機會。你要清楚，與他人訂立攻守同盟，對抗組織審查。隱瞞、包庇，同樣是嚴重的違紀違法行爲。”
另一個清秀的女聲，卻有些做作的嚴厲“把事情講清楚，是對你自己負責，也是對家庭負責。”
楊哲抬起頭，看着桌後的兩位調查員，那有着清秀女聲的主人的目光是冰冷的，似乎他也是重大嫌疑人一般，那眼中的嫉惡如仇似乎也代表着她是一名真正的紀監工作人員“領導，我能知道，我堂哥是有什麼問題嗎？”
一聲清冷的冷哼。
“楊哲同志，現在是針對你的問題，你只需要如實的回答我們的問題。”
楊哲低下頭來“是。”
他能猜到楊明宇估計也已經被談話，不，有可能是被留置了。
他有些想不通，楊明宇不是與田書記的關系相當的好嗎？怎麼會這樣了？
談話在繼續，楊哲心猿意馬的回復着，他是真不太清楚楊宇明做過什麼。
“楊哲同志，今天的談話就到這裏。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深刻反思，主動回憶所有相關情況。我們會將談話筆錄整理出來，由你核對無誤後籤字確認。”
他的語氣加重：“請你記住，主動向組織說清問題，和自己被組織查出來，性質是截然不同的。想清楚。你可以回去了。”
楊哲怔怔地看着兩人離開，談話室的門“咔噠”一聲被關上。
楊哲走下樓時，卻沒有一點輕鬆的感覺，他對每一個經過的人都抱以微笑，雖然別人似乎並沒理會這麼一個善意，尷尬的笑。
身後一陣驚呼，似乎很是遙遠“你要幹什麼？”
楊哲眼前一黑，破空的聲音，那掀起的衣襟。。。。。。他的視線很快恢復。
“砰。”
他呆呆的看着在他眼前的地上，那裏躺着一個人，不到一米的地方，那洇紅的血液很快就染紅了地面。
顫抖的身子，很快就沒有動靜，楊哲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淡淡的血腥味，他的耳中傳來慌亂的腳步。
“快叫救護車。”
。。。。。。
楊哲止住了顫抖，他伸出手，怔怔的看着手指上的那抹紅得刺眼的血滴。
匆忙的人群沒有人理會他，齊齊的跑到墜樓的人身邊，那翻過來的身子，楊哲的瞳孔急劇收縮起來，這是楊宇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