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陸今淮走出宴會廳,身後是死一般的寂靜,和緊隨其後爆發出的、壓抑不住的議論聲。
“天啊!那個姜念是陸家的人?陸今淮的親外甥女?”
“那姜家算什麼東西?給陸家提鞋都不配吧?他們竟然敢這麼對陸家的掌上明珠?”
“姜晚晚完了!她剛才還把人推向陸今淮,想看人家笑話,這下踢到鐵板了!”
“何止是鐵板,是踢到大氣層了!等着吧,姜家要倒大黴了!”
那些聲音被厚重的門隔絕在外。
坐進那輛牌照是京A88888的勞斯萊斯幻影裏,我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無力。
緊繃了一個月的神經,在聞到車裏和我舅舅身上如出一轍的檀香時,徹底鬆懈下來。
眼眶一熱,眼淚就掉了下來。
不是因爲委屈,而是因爲終於找到了依靠。
這一個月,我像一根野草,被硬生生移植到一個看起來光鮮亮麗,實則冰冷堅硬的花盆裏。
所有人都告訴我,我應該感恩戴德。
可他們不知道,我只想找到我的媽媽,問她一句,當年爲什麼會弄丟我。
“哭什麼?”
陸今淮遞過來一方絲質手帕,語氣依舊清冷,動作卻很溫柔,“到了家,沒人敢再欺負你。”
我接過手帕,胡亂地擦了擦臉,哽咽着問:“我媽媽……她好嗎?”
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那塊從小戴到大的玉佩,是我唯一的信物。
我憑着上面的“念”字,給自己取名姜念。
回到姜家後,我曾旁敲側擊地問過,但劉芸只說那是我親生母親留下的不值錢的玩意兒,早就被她隨手扔了。
我爲此和她大吵一架,被姜振國罰跪祠堂,說我不敬長輩,養不熟的白眼狼。
“她不好。”
陸今淮的聲音沉了下去,“你丟了十八年,她就找了你十八年,念了你十八年。身體都熬垮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喘不過氣。
“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
陸今淮打斷我,“是我們的錯,沒有保護好你。以後,不會了。”
車子平穩地駛入一片戒備森嚴的莊園。
這裏的每一棟建築都像是藝術品,低調而奢華,彰顯着主人無與倫比的地位和品味。
車在一棟亮着溫暖燈光的別墅前停下。
一個雍容華貴、眉眼間和我依稀有幾分相似的女人,正焦急地等在門口。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身形清瘦,臉色有些蒼白,但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在看到我下車的那一刻,她眼裏的光芒瞬間化作了洶涌的淚水。
“念念……我的念念……”
她顫抖着向我走來,腳步踉蹌,仿佛隨時都會跌倒。
陸今淮扶住了她:“姐,慢點。”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就是我的媽媽嗎?
她走到我面前,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想要觸摸我的臉頰,卻又好像怕這是一場夢,不敢觸碰。
“念念,讓媽媽看看你……”
她的聲音裏帶着十八年的思念和痛苦。
我再也忍不住,撲進她懷裏,放聲大哭:“媽!”
“哎,我的女兒……我的寶貝……”
她緊緊地抱着我,仿佛要將這十八年的分離都彌補回來,“回家了,終於回家了……”
我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滾燙的淚水打溼了我的肩膀。
原來,我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我有一個思念了我十八年的媽媽,還有一個,會爲我撐腰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