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什麼?談你怎麼一回來就趕走我的朋友?談你怎麼這麼小心眼,這麼不信任我?”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周遠,你知道陸子軒現在多難嗎?他公司破產,老婆跟他離婚,還帶走了孩子,他現在一無所有!我作爲朋友幫幫他,有錯嗎?”
“幫他可以。”我說,“但讓他住進主臥,穿我的衣服,戴我的表,而且瞞着我——沈清,你覺得這正常嗎?”
“我本來想告訴你的!”她爭辯道,“但你在國外那麼忙,我不想讓你擔心!而且陸子軒只住了兩個星期,我想着你回來前他就搬走了,誰知道你提前回來……”
“所以還是我的錯?”我氣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周遠,我們結婚五年了,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陸子軒和我認識十幾年了,要有什麼早就有了,還等得到現在?”
“以前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我說,“沈清,你看他的眼神不對。”
她愣住了,隨即臉上浮現出怒意。“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說,你看他的眼神,不像看一個普通朋友。”我重復道,“還有他看你的眼神,他碰你的方式——沈清,我不是瞎子。”
她張了張嘴,想反駁,但最終什麼也沒說。眼淚突然涌了出來。
“周遠,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她哭了起來,“我這半年一個人在家,生了兩次病都是陸子軒送我去醫院。你只知道工作工作,連我生日都只發條短信。陸子軒至少會陪我去醫院,會給我煮粥,會在我難受的時候照顧我……”
我心裏一痛。她說得對,這半年我太忙了,忙到連她生日都只能在視頻裏匆匆說句祝福。巴黎的項目對公司太重要,我不能搞砸。
“對不起。”我說,“是我疏忽了你。但這不是你讓另一個男人住進我們家的理由。”
“他只是暫時借住!”沈清擦掉眼淚,“而且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周遠,如果你連這點信任都不給我,我們的婚姻還有什麼意義?”
我看着她哭泣的臉,想起五年前我們剛結婚時,她也是這樣哭着,說會永遠愛我,支持我。那時她的眼睛裏只有我。
現在呢?
“他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問。
“什麼?”
“他什麼時候開始頻繁聯系你的?什麼時候開始來家裏的?什麼時候住進來的?”我問,“沈清,我要聽實話。”
她咬了咬嘴唇。“大概四個月前,他公司出事那會兒。他開始偶爾找我聊天,訴苦。後來他說沒地方住,問我能不能暫住幾天,我就答應了。一開始他住客房,但上周客房空調壞了,維修要幾天,我就讓他暫時住主臥……”
“客房空調壞了?”我走到客房門口,推開門,按下開關。
空調出風口安靜地合着,沒有任何故障跡象。我又試了試遙控器,空調正常啓動,冷風徐徐吹出。
沈清的臉一下子白了。
“看來空調沒壞。”我說。
“我、我記錯了,可能是另一間……”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沈清。”我看着她的眼睛,“最後一次機會。說實話。”
長久的沉默。窗外有車駛過,車燈的光在牆上掃過一道弧線,又消失。
“我喜歡他。”她終於說,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裏,“周遠,我喜歡陸子軒。從大學時就喜歡,但他當時有女朋友。後來他結婚,我遇到了你,我以爲我放下了。但這半年你不在,他出現了,我發現自己還是……”
她沒說完,但已經不需要說完。
我靠在門框上,突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半年的奔波,無數個加班到凌晨的夜晚,都是爲了早點回來見她。而她在家裏,和另一個男人,在我們的床上。
“你們睡過了?”我問,聲音平靜得可怕。
沈清的沉默就是答案。
我點點頭,轉身下樓。
“周遠!”她在後面喊我。
我沒停步,走到客廳,從酒櫃裏拿出一瓶威士忌,倒了半杯,一口灌下。酒精灼燒着喉嚨,但比不上心裏的疼。
沈清跟下來,站在樓梯口,看着我不敢過來。
“多久了?”我問。
“……一個月。”她小聲說。
一個月。也就是說,我在巴黎熬夜趕進度的時候,她和陸子軒在我的床上翻雲覆雨。我用視頻通話問她“今天過得怎麼樣”時,她可能剛從陸子軒懷裏起來。
我又倒了一杯酒。
“周遠,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傷害你。”沈清哭着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一開始只是朋友,但他對我太好了,好到我忍不住……”
“所以是我的錯。”我說,“是我對你不夠好,是我太忙,是我活該。”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轉身看着她,“沈清,我努力工作是爲了什麼?爲了我們能過上更好的生活,爲了將來能有孩子,爲了給你一切你想要的。而現在,你告訴我,這半年你和另一個男人在我的家裏,用着我的東西,睡在我的床上,然後你說你不是故意的?”
她泣不成聲。
我看着這個女人,這個我曾經以爲會共度一生的女人。五年的婚姻,抵不過舊情復燃的一個月。多麼諷刺。
“離婚吧。”我說。
沈清猛地抬頭,臉上滿是驚恐。“不!周遠,我不要離婚!我愛的是你,我只是……只是一時糊塗!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不再見陸子軒,我保證!”
“你愛的是我?”我笑了,那笑聲聽起來很陌生,“沈清,你愛一個人,會讓他睡在客房,讓另一個男人睡在主臥嗎?你愛一個人,會把他的手表送給別人,把他的衣服給別人穿嗎?你愛一個人,會在他出差時,把家變成你和舊情人的愛巢嗎?”
她啞口無言。
“財產分割我會讓律師處理。”我說,“這棟房子是我的婚前財產,你應該清楚。你的東西,隨時可以來拿。今晚我去住酒店,明天找律師。”
我放下酒杯,拎起還沒打開的行李箱,走向門口。
“周遠!求求你別走!”沈清沖過來抱住我,“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我發誓不會再和他聯系,我發誓!”
我掰開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
“太遲了,沈清。”我說,“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可以搬回去和你父母住,或者去找陸子軒——既然他那麼需要你。”
“我不要他!我要的是你!”她哭喊着。
我沒再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夜風很冷,我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自己沒穿外套。外套還在玄關的衣架上,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我拖着行李箱走在別墅區寂靜的路上,路燈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手機響了,是沈清。我按掉,她又打,我再按掉。最後我關了機。
酒店大堂的燈光很亮,前台小姐微笑着問我:“歡迎光臨,先生要住幾天?”
“先住一晚。”我說。
“好的,請出示身份證。”
我遞過去,她熟練地辦理手續。旁邊有一對情侶在辦理入住,女孩靠在男孩肩上,男孩摟着她的腰,兩人低聲說笑,眼裏只有彼此。
就像從前的我和她。
“先生,您的房卡。電梯在左手邊,祝您入住愉快。”
我接過房卡,道了聲謝。電梯上升時,我看着鏡子裏那個臉色蒼白的男人,幾乎認不出那是自己。眼睛裏有血絲,下巴上有胡茬,西裝皺巴巴的——這還是那個在巴黎談判桌上從容不迫的周遠嗎?
房間在十八樓,視野很好,可以俯瞰城市的夜景。我放下行李箱,沒開燈,走到落地窗前。外面萬家燈火,每一盞燈下都有一個故事。有些溫暖,有些冰冷,有些正在破碎。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我開機,幾十條未接來電和微信消息涌進來。大部分是沈清的,還有幾條是助理李晴問我是否安全到家。我回了李晴一條,然後打開沈清的消息。
“周遠,求你接電話”
“我們談談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在哪家酒店,我來找你”
“五年婚姻,你真的說放棄就放棄嗎”
“周遠,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最後一條是十分鍾前:“陸子軒來找我了,在門口。我沒讓他進來。你看到了嗎?我在爲你改變,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放下手機,走到浴室,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沖了把臉。鏡子裏的男人眼睛通紅,不知道是因爲疲憊,還是別的什麼。
我沒有回消息。
那一晚我幾乎沒睡。躺在陌生的床上,聞着陌生的香薰味,腦子裏全是今晚的畫面:陸子軒穿着我的睡袍,沈清護在他身前,茶幾上的煙灰缸,客房完好無損的空調。
五年。我們認識七年,結婚五年。曾經我也以爲我們會像童話裏那樣,永遠幸福下去。但童話都是騙人的,現實是,你出差半年,回家發現妻子和她的舊情人睡在你的床上。
凌晨四點,我起身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查陸子軒。這個名字我不陌生,沈清大學時的學長,曾經的校園風雲人物。我知道他們曾經有過一段曖昧,但沈清說那只是過去,她選擇的是我。
現在想來,也許她從未真正選擇過我。也許我只是在她無法得到陸子軒時的次優選擇。
我在社交媒體上找到陸子軒的主頁。最新動態是一周前,一張在高級餐廳的照片,配文:“低谷時才知道誰是真朋友。感謝有你@沈清。”
照片裏,沈清笑得很開心,手裏舉着紅酒杯。背景是我們常去的那家法餐廳,人均消費至少一千五。評論裏有幾個共同朋友點贊,有人問:“清清,你老公呢?”
沈清回復:“出差呢[笑臉]”
陸子軒回復:“我陪清清,一樣開心[狗頭]”
我繼續往下翻。兩個月前,陸子軒發了一張手表的特寫,正是我的那塊百達翡麗,配文:“朋友的禮物,太貴重了,受之有愧。”
下面有人問:“什麼朋友這麼大方?”
陸子軒回復:“最好的朋友[愛心]”
我關掉頁面,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心裏堵得厲害。這不是一時糊塗,這是一個持續了至少兩個月的、半公開的曖昧。共同朋友都看到了,只有我這個丈夫被蒙在鼓裏。
天快亮時,我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給律師打了電話。
“張律師,是我,周遠。抱歉這麼早打擾你,我需要辦理離婚手續。”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周總,你確定嗎?你和沈清……”
“確定。”我說,“她出軌了,證據我會發給你。婚前協議有條款,出軌方淨身出戶,對吧?”
“是的,但需要確鑿證據。照片、錄像、聊天記錄,或者對方承認的錄音都可以。”
“我有錄音。”昨晚的對話,我下意識地按了手機錄音鍵。現在想來,也許是潛意識裏知道會用到。
“那就好。我上午處理完手頭的事就聯系你,大概十點左右。”
“謝謝。”
掛斷電話,我站在窗前看着這座城市醒來。晨光漸亮,街道上的車流開始增多,新的一天開始了。而我五年的婚姻,在這一天正式走向終結。
門鈴響了。
我看了眼貓眼,是沈清。她穿着昨天的衣服,眼睛紅腫,臉色憔悴。手裏拎着一個保溫桶。
猶豫了幾秒,我還是開了門。
“周遠。”她一看到我就開始哭,“我一晚沒睡,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有事嗎?”我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自己都覺得驚訝。
“我給你熬了粥,你以前最愛喝的海鮮粥。”她把保溫桶遞過來,“我們談談好不好?就五分鍾。”
我接過保溫桶,放在玄關櫃上。“粥我收下,謝謝。但沒什麼好談的,我已經聯系律師了。”
“不!”她抓住我的手臂,“周遠,五年了,我們五年的感情,你真的不要了嗎?就因爲我犯了一次錯?”
“一次?”我看着她,“沈清,陸子軒在你主頁下曖昧互動兩個月了,你和他在一起至少一個月。這不是一次犯錯,這是一個持續的選擇。每一天,你都在選擇欺騙我,選擇傷害我們的婚姻。”
她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我查了這些。
“我……我可以解釋。”她慌亂地說,“那些只是朋友間的玩笑,我和他真的沒什麼……”
“那昨晚算什麼?”我問,“他穿着我的睡袍,住在主臥,你們沒什麼?沈清,我不是傻子。如果你還想保留最後一點體面,就別再說了。”
她的眼淚又涌了出來,這次是真的崩潰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周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我發誓我會改,我會刪除他所有聯系方式,再也不見他。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太遲了。”我說,“有些傷口,愈合了也會留疤。每次看到你,我都會想到昨晚那一幕。我做不到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那你讓我怎麼辦?”她哭喊道,“我二十五歲嫁給你,最好的五年都給了你!現在你要拋棄我,就因爲一個錯誤?”
“不是我拋棄你。”我說,“是你先拋棄了我們的婚姻。沈清,婚姻是承諾,是忠誠。當你讓陸子軒進這個家,睡我們的床,你就已經單方面結束了這段關系。”
她看着我,眼神從哀求變成怨恨。“周遠,你有沒有想過,我爲什麼會出軌?這半年你關心過我嗎?我生病的時候你在哪?我生日的時候你在哪?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你在巴黎,在你那些重要的項目裏!陸子軒至少在我需要的時候陪在我身邊!”
“所以這是我的錯?”我問,“因爲我工作太忙,所以你有理由出軌?沈清,如果你覺得我忽視了你,你可以告訴我,我們可以溝通,可以解決問題。但你選擇了最糟的方式。”
“我告訴過你!”她尖聲道,“我告訴過你我很孤單,我需要陪伴!你說忙完這個項目就好,說回來就好好陪我!可項目一個接一個,你永遠在忙!周遠,我也是人,我也會寂寞,也需要有人關心!”
“所以你就找了前曖昧對象?”我搖頭,“不,沈清,這不是借口。寂寞不是出軌的理由。如果你真的受不了,你可以提離婚,而不是背着我偷情。”
她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後,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臉痛哭。
我看着這個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心裏五味雜陳。有憤怒,有悲傷,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深深的疲憊。五年的感情,到頭來變成這樣一地雞毛。
“你走吧。”我說,“律師會聯系你談細節。你的東西,隨時可以回去拿。在那之前,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着我。“周遠,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這個問題讓我沉默了。我還愛她嗎?也許還愛,但那份愛已經被背叛的疼痛腐蝕得千瘡百孔。我可以原諒她,但我無法忘記。每次看到她,我都會想到陸子軒穿着我的睡袍,想到她護在他身前的樣子。
“愛不愛,已經不重要了。”我說,“重要的是,我無法再信任你。沒有信任的婚姻,只是一座牢籠。”
她慢慢站起來,擦掉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好,我明白了。但周遠,你要想清楚,離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你的公司正在上升期,離婚會影響股價。而且,你真的確定能找到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人嗎?”
“至少,她能對我忠誠。”我說。
沈清的表情僵住了。她最後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沒有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