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若綰全然不知眼前的人究竟動了什麼陰暗念頭。
自然也就想不明白,時不宴被她幾番調戲之後,怎麼還會主動提出要留下來的?!
雖然過程很奇怪,但結果是好的,時不宴居然給出了她想要的承諾,答應了會留下來。
那她自然也要有所反饋。
“好,一言爲定。”她巧笑嫣然,“其實我早就知道公子是有鴻鵠之志的人,自然不會甘心困在這小小的揚城裏。”
“既然你願意助我穩固家業,那我便助你科考青雲直上。平日裏,公子就在魏府書房專心備考吧?”
“需要什麼墨寶書籍,想要寫些什麼......都盡管跟我提,無需另外計錢。要是你想去書院讀書,我也不會限制你,晚上記得回啊。”
“那就謝過魏小姐了。”
時不宴垂眸掩飾眼底的疑慮,目送魏若綰離去。
他自幼在冷眼與算計中長大,早已不信無緣無故的善意,更何況是言行本就捉摸不透的魏若綰......
眼下她突然放寬了口徑,說不會束縛他,還要助他科考,世上,當真有這般好事?
怕不是又動了什麼怪點子。
時不宴去到書房,找到些許和科考相關的書卷,借着月色燭光在窗邊坐下翻閱。
但這會兒,心思卻是有些難沉浸下來了......
約莫一炷香後,魏若綰又笑盈盈地朝他走來。
“公子一天沒進食了吧?”她手中端着一只青瓷鑲金邊的小碗,
“你讀書辛苦,我讓廚房做了碗山藥甜粥,最是溫補養胃,對你傷勢也有好處,你嚐嚐看合不合胃口?”
說罷,將碗輕輕放在他手邊。
粥體溫潤散發着清甜香氣,幾粒枸杞點綴在上面,看着便覺得十分可口。
......他確實餓極了。
時不宴的目光離開粥碗,落在她落落大方的笑臉上。
想起書院同窗昨日對他那些防不勝防的齷齪手段,他只覺得心髒如墜冰窟,那麼,眼前這份關懷呢?
是真心,還是她又想像那些人一般,用些手段逼他受辱?
魏若綰見他盯着粥碗卻不動手,便自然而然地拿起調羹,舀了一勺盛到自己嘴裏。
“公子,我要是想害你,早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動手,根本就不必等到現在......”
她津津有味品着粥點,就這麼一勺接一勺地快要悶了半碗,才依依不舍地把碗撂到一邊,
“好了,難道還要我親自喂你不成?快趁熱喝,粥涼了不好吃。”
時不宴看着剩下的半碗粥,“......”她是真不見外。
他終是伸手接過了那碗溫熱的甜粥,將剩下的粥一飲而盡。
“爲什麼?”他嗓音幹澀,“你到底想做什麼?”
“嗯?”魏若綰故作不解。
“魏小姐的本意,是希望我留下來當魏家贅婿,對嗎?”
時不宴眼神復雜,“我平日除了官府發給廩生的月銀,就靠爲人抄書作畫慢慢掙點銀錢。可我要是鄉試中榜了,得銀子的來路也就多了,贖身的銀子想必很快就能還清。”
“既如此,你又何必助我參加科考?又何必深夜裏過來關照我?這樣,豈不是有利於讓我早些離開魏府?”
真是個叫他捉摸不透的人。
短短半日的相處,她總是這樣反復無常,好似上一秒就要把他踩在地上輕薄玩弄;可轉眼間,她卻又變得直率坦蕩,眼裏沒有半分算計,憑白讓他生出幾分愧疚來......
魏若綰面上端着一副恰到好處坦然的笑容:
“公子心不在此,我也不想壞了今日的善緣,還是不強留了。我是個商戶女,教養不及別人好,方才做了些逾越之舉,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她說得大度,可偏偏......時不宴似乎又能從她眼中窺見一絲失落和遺憾:
“我向來信奉一事,那便是真心換真心,在公子離開之前,我都會真心相待......”
“畢竟,接下來的幾日,我也需要公子助我應對二叔一家,不是嗎?”
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最終落入時不宴耳中。
再抬頭時,魏若綰早已孤身離開書房,遠遠望過去,好像是那麼孤零無助。
時不宴竟覺心房上的壁壘,似乎有了些可笑的鬆動。
嘁,他果然是重傷後腦袋糊塗了。
爲何要心疼起一個......讓自己根本就捉摸不透的人?
......
第二日,晨曦微露。
魏若綰在閨房中醒來,眼前富麗陌生的陳設,讓她有些恍惚。
雕梁畫棟,仆從環伺,這潑天的富貴竟如此真實地堆在眼前,而且......她昨日還買了個良家少男帶回家!
魏若綰揉了揉眼,不禁流下感動的淚水。
對不起了好閨蜜,我再也不能陪你上早八的課,只能獨享這份榮華富貴了!
她伸了個懶腰起身,隨口一問,“迎香,時公子那邊怎樣了?”
“奴婢方才看過了,姑爺還沒醒呢。”迎香過來伺候她更衣。
魏若綰點點頭,“哦,他傷還沒好,多睡會正常的。”
簡單梳洗後,她就輕手輕腳地來到時不宴暫住的廂房,推開房門。
時不宴果然還在榻上沉睡。
晨光透進,在少年側臉上投下淡淡光暈,那清冷鋒利的面容仿佛在睡夢中變得柔和許多。
親自挑選的小情郎就是好看。
魏若綰坐在床邊饒有興味地欣賞着,卻聽府院外傳來一陣動靜:
“綰綰,我知道你在裏面,我們談談。”
一道男聲在院外響起,熟稔得令人不悅。
迎香蹙着眉再次跑來:“小姐,那個林公子又來了!咱們就這樣一直推脫不見,萬一他明日在婚宴上大鬧,潑您髒水,那該怎麼辦?”
林公子,林廷,那位與原身堂姐有染,還與二叔一家覬覦原身家產的渣男竹馬。
當然,對於魏若綰而言,不論他是誰都只有一個身份——
來搶她錢的!!
“你以爲見了他,他就不會來鬧麼?”魏若綰姿態懶漫地瞟她一記。
“好像也是哎。”迎香語塞,“那,奴婢繼續趕他走?”
魏若綰剛要同意,
不過她轉眼就留意到時不宴眉心微動,似有蘇醒的征兆,便又改了主意......
時不宴可是答應過她,會扮演好一個夫君的角色的。
她倒是很好奇,經歷了昨晚一番拉扯,這小郎君到底會不會信守承諾?又會怎麼表現?
況且,魏若綰也想試探一下,給原主下毒致死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
她當即像是下了莫大又艱難的決心一般,不情不願地攥拳走出房門:
“不行,我是魏家家主,父親母親嘔心瀝血留下的基業,我得撐着。”
“見個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能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