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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媽媽清空購物車時，手機裏彈出一條回復。
“謝謝貼主，孩子現在不黏我自在多了。”
我好奇點進去，發現在那條“生了孩子後發現很討厭她怎麼辦？”的問題下。
媽媽的評論得到了最高點贊。
“裝睡。”
“我每天裝到中午十二點起床，女兒小時候發燒得了腦膜炎都叫不醒我。”
“去年錯失高考也不敢怪我，現在老老實實在樓下便利店上班，每個月還上交全部工資。”
末了，她又補充一句。
“不過我很愛小女兒。爲了她，我願意每天六點起來買早餐。”
我轉身看着妹妹手中熱氣騰騰的包子。
突然覺得過去二十年的人生，像個笑話。
......
看我神情不對。
媽媽一手搶過手機。
評論的贊數還在上漲。
媽媽臉上絲毫沒有歉意，反而玩笑似的說了句。
“育兒這方面，專家都沒我專業。”
我不可置信看着她。
“你不解釋一下嗎？”
媽媽上下掃了我一眼，不以爲然撇嘴。
“這對你的生活有什麼影響嗎？”
“托我的福，你現在每天都過得很幸福啊。”
“每天上下班通勤五分鍾，回家還能順帶做飯洗衣照顧妹妹。”
“鄰居們都誇你獨立又懂事。”
我開始崩潰了，音量不自覺拔高。
“可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一歲餓出腸胃炎，三歲自己學煮飯。
腦膜炎讓我天冷就犯偏頭痛。
模擬考文科六百五的我又怎麼心甘情願在便利店當收銀員。
每一次上夜班遭醉酒男調戲的時候，我都能想起高考那個早上。
臥室門被反鎖，家裏信號全斷。
我嘶吼了一個早上，等到指針轉到十二點，媽媽終於醒了。
她輕描淡寫說了句。
“睡過了。”
我哭過鬧過。
一向沉默的爸爸從不論事實，只想保持家表面的和氣。
他直接在我臉上扇了一巴掌。
“她是生你養你的媽媽，你有什麼資格能怪她？”
我捂着紅腫巴掌印，緘默無言。
最後我只能怪自己。
我報成人高考，趁上班空隙復習。
三天後，清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就會到家。
我本想把這個好消息，在清空完購物車後分享給家人。
現在看來，都是我自作多情。
媽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着我。
“花你點錢就敢對我大呼小叫，我真是白養你了！”
聽到媽媽的訓斥，五歲妹妹許雪雪也把吃剩的包子砸在我身上。
“壞姐姐！滾出去！”
罵完，她自己倒先哭了起來，眼淚掉在迪奧最新款連衣裙上。
而我身上穿的，是便利店洗到發白的工服。
看着腳邊的包子，媽媽心疼不已。
“妹妹把包子給你了，你滿意了吧？真是見鬼了，一個當姐姐的嫉妒心怎麼這麼強！”
我哽咽到語塞。
二十年以來，我缺失的，何止一個包子。
媽媽轉身去哄妹妹。
忽然，我想起什麼。
猛地沖進媽媽臥室，翻出床頭那瓶安眠藥。
當初爲了說服我出去工作，她委屈解釋自己是吃了褪黑素才睡這麼沉。
可褪黑素瓶打開。
倒進手心的，是水果軟糖。
五顏六色，分外扎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