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雨欲來的氣息,最先是從氣味開始的。

往年此時,桃花塢的空氣裏該是彌漫着新釀桃酒初熟時那種清冽甘醇、令人微醺的甜香,像少女臉頰上自然的紅暈。但這一年暮春,那甜香裏卻隱隱摻雜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沉悶,仿佛陳年酒甕底層未曾濾淨的渣滓,又或是開得過於繁盛、即將腐敗的花瓣散發出的、甜膩到令人胸口發堵的氣息。連城中桃樹的花期似乎都紊亂了些,有的枝頭還在綻放,相鄰的卻已開始零落,花瓣顏色也深淺不一,少了往日那種通透勻淨的粉嫩。

緊接着是聲音。以往清晨,市井的喧囂是鮮活而有層次的:小販清脆的叫賣、車馬粼粼、茶樓酒肆碗碟碰撞、孩童嬉笑……如今,這些聲音底下,似乎總潛着一股壓抑的、竊竊私語般的嗡嗡聲,像無數只蜜蜂被困在厚實的棉絮裏,沉悶而不安。人們交談時,眼神遊移得更快,笑容也時常僵在臉上,仿佛總在提防着什麼,或是急欲分享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流言,便在這樣的土壤裏瘋狂滋長,如同雨後的黴菌,無孔不入。

起初只是在茶館酒肆最陰暗的角落、洗衣婦捶打衣物的河埠頭、更夫交班的短暫間隙裏,壓抑地流傳。有人說,掌控水路命脈的“漕幫”大當家,上月秘密會見了幾位操着外江口音、做派豪闊的客商,席間多次提及“外頭的江船越來越大,載貨越多,若是咱們的桃酒能搭上順風船,直下金陵、蘇杭……”。又有人神秘兮兮地透露,“魯班門”那位年近百歲、據說年輕時曾親手參與布置桃花塢早期關鍵格局、早已閉關多年的老門主,前些日子竟破例出了關,由弟子攙扶着,顫巍巍地在城中幾處要緊的街口、橋頭轉悠了許久,最後對着白石坪方向長嘆一聲,含糊念叨着:“氣脈淤塞了……格局太死,該動一動了……”

這些流言像春天的柳絮,看似輕盈無害,卻粘得到處都是,撓得人心癢,又帶着某種不安的預兆。很快,一些更具體、更實在的變化開始悄然發生。

“震”位那片最大的貧民區邊緣,幾戶常年被溼氣與窮病折磨、幾乎要被“排擠”到沼澤邊的人家,竟被“魯班門”的外執事親自找上門,不是驅趕,而是客客氣氣地請去幫忙——在區外一片原本是蚊蠅滋生的爛泥塘處,修建簡易的排水溝和一塊平整的晾曬場。工錢給得足,還管一頓實在的午飯。活兒幹完後,那片地方竟真的清爽了許多,積水和惡臭大減,那幾戶人家臉上也多了些久違的光彩。

“巽”位那位贈墨給陳棲的古怪老畫師,某日忽然被“杜家”桃酒總坊的管事恭敬請走。據說是杜家最新研制的一款名爲“醉春風”的高階桃酒即將面世,需設計新的酒標與包裝,非得請“筆下有靈、能勾魂攝魄”的大家出手不可。報酬豐厚得令人咋舌,老畫師回來後,依舊對着空白畫紙發呆,但案頭多了幾壇市面上絕難見到的陳年桃酒,香氣氤氳了整個簡陋的畫室。

變化雖細微,卻像投入看似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一圈圈擴散,攪動了湖底沉積的泥沙。而將這股暗流徹底推至風口浪尖、化爲席卷全城狂瀾的,是一紙突如其來、措辭堂皇、蓋着八大家聯合印鑑(盡管有眼尖心細之人私下嘀咕,那印鑑似乎蓋得有些倉促,位置也不那麼齊整)的《桃花塢英才招募告示》。

告示被張貼在城門、各坊市口、書院武館門外最顯眼的位置,用的是上好的灑金宣紙,朱砂拓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內容並不冗長,卻字字千鈞:

“爲順應天時,廣納賢良,壯我桃花塢萬世之基業,茲面向塢內所有居民(注:含常住戶籍及附屬仆役雜工),不限出身區域、行業、門第,公開招募‘文武才俊’及‘百業能人’。經考核遴選,優異者將依其才具,或納入八大家相關產業核心,授以職司;或擢升城內緊要職位,享對應區域居住權及資糧配給;更有卓異者,可獲機緣,參與塢內‘機要事務’,共襄盛舉……”

告示最後,還用稍小字體特意補充了一句,卻如重錘敲在無數人心頭:“各書院、武館、行會、坊社,須循例至少推舉一名‘文試’或‘武試’參選者,以彰重視,以爲表率。”

“不限出身區域!”

這五個字,如同炸雷,瞬間劈開了桃花塢上空沉悶的甜膩空氣,也在無數被等級與方位死死框定一生的人們心中,點燃了前所未有的、熾烈到近乎灼痛的希望之火!這意味着,即便是“坎”位最邊緣、終日與瘴氣沼澤爲伴的貧民,理論上也有了鯉魚躍龍門、一步登天的可能!盡管所有人心知肚明,實際操作中必然障礙重重,但這紙告示,無疑是在桃花塢那森嚴如鐵壁的等級壁壘上,用最堂皇的名義,撬開了一道前所未有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縫隙!

狂喜、懷疑、興奮、恐懼、算計……各種情緒如同煮沸的水,在桃花塢每一個角落翻滾冒泡。

守舊勢力的反應激烈如火山噴發。以趙家爲首的、主要在“離”、“坤”位擁有大量產業和田莊的幾家大戶,第一時間聯名向八大家中態度相對保守的“漕幫”長老、“徽記”主事表示“深切憂慮”,認爲此舉“恐壞祖宗成法,滋生動蕩,引外氣侵擾,損我桃花塢靈蘊根基,動搖根本”。私下裏,更難聽的話在深宅大院中流傳:“什麼阿貓阿狗都想登堂入室?”“那些賤泥腿子懂得什麼禮儀規矩?怕不是有人想借機培植羽翼,攪亂乾坤,好渾水摸魚!”

維新派則按兵不動,卻又處處透着不尋常。“魯班門”率先在“震”位那處新修的晾曬場旁,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報名點,並派出一位口齒伶俐的年輕弟子,講解土木營造、機關消息相關的“百業能人”考核標準,言談間對“破格取才”頗多褒揚。“杜家”也放出風聲,稱新酒“醉春風”的釀制,需深入理解不同區域水土特性對花果靈韻的影響,正需廣納熟悉各地草木習性的“耳目”。而態度最爲曖昧神秘的“巫祝”一脈,則對告示保持了沉默,既未公開支持,也未明確反對,只是有傳言說,巫祝長老近日頻繁登門拜訪幾位八大家宿老,談話內容無人知曉。

清風書院,這所桃花塢名義上的最高學府,自然也毫無例外地被卷入了這股前所未有的狂瀾之中。

山長姓宋,是個年過花甲、以“持重穩妥”著稱的老秀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常年穿着漿洗得發白的儒衫。此刻,他坐在自己那間堆滿古籍、飄着墨香的書齋裏,對着那份燙手的告示副本,愁得幾乎將頜下幾縷稀疏的胡須揪斷。

“表率……推舉……”宋山長喃喃自語,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書院裏的學生,家境大多優渥,平日的功課吟風弄月、詩詞歌賦尚可應付,但若要論真正的經世致用之“文”,或是實打實的拳腳“武”功,指望這群膏粱子弟去和那些可能從底層摸爬滾打出來、爲改變命運不惜拼命的狠人比拼,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其辱。可若不推舉,或推舉上去的人一敗塗地,書院顏面何存?八大家那邊如何交代?他這個山長的位置還坐得穩嗎?

議事堂內,幾位書院的教書先生吵成了一鍋粥。有人提議抓鬮,聽天由命;有人提議讓幾位資歷深的先生各自推薦門下“得意門生”;還有人提議幹脆讓那些富家子弟自己“捐”個名額,花錢打點,走個過場。吵吵嚷嚷,唾沫橫飛,卻無一人敢打包票能選出真正有競爭力的人選。

竺先生坐在最靠窗的末位,氈帽依舊低壓,小墨鏡後的目光不知落在窗外哪片晃動的樹影上。他面前放着一杯早已涼透的清茶,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粗糙的杯壁。待到衆人的聲浪稍歇,他才用那奇異的、平緩得不帶絲毫火氣的語調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山長,諸位同仁。竊以爲,既是‘表率’,首重‘公’字與‘能’字。書院學子,固然是首選。然則,告示明文‘含常住及附屬人員’。書院之內,除學子外,尚有仆役、雜工、廚役數十人。其中,未必沒有身懷技藝、心志堅毅的可造之材。若拘泥於身份,恐失‘廣納’之本意,亦非‘破格’之精神。”

一席話,讓剛剛稍緩的議事堂瞬間再次陷入死寂。推薦……雜役?!這簡直是聞所未聞、顛覆綱常!

“竺先生此言差矣!”一位教授經義的資深老學究立刻拍案而起,氣得胡子直翹,“雜役者,卑賤之流,目不識丁,舉止粗鄙,如何能代表書院文采風流、武功體統?若真如此,豈不讓桃花塢各界笑掉大牙?我清風書院百年清譽,將毀於一旦!”

“文采或可後天勤學,武功或需筋骨天賦。”竺先生語氣依舊平淡,仿佛在討論窗外的天氣,“然心性之堅韌、求生之智巧、於困厄中默默積蓄之力,卻未必是錦衣玉食、順風順水者所能輕易具備。況此次招募,本就有打破陳規、不問出身之意。書院若能摒棄成見,率先破格,不拘一格,無論結果如何,這份膽識與氣度,這份對‘才’之真義的追尋,便已先聲奪人,勝卻無數空談。”

宋山長捻着胡須,沉吟不語。他何嚐不知書院這些學子斤兩?平日作幾首歪詩、寫幾篇駢文尚可,真到了要見真章的場合,十有八九要丟人現眼。竺先生的話,雖驚世駭俗,離經叛道,卻像黑暗中劃過的一絲微光,未必不是一條險中求存、出奇制勝的蹊徑。只是,推舉誰?哪個雜役能有這般本事?若推舉上去不堪一擊,豈不是更坐實了書院無人、病急亂投醫?

“老夫近日觀之,”竺先生似是無意般,繼續用那平緩的語調說道,目光似乎掃過衆人,“灶房那喚作陳棲的雜役少年,每日勞作之餘,於廊下沙地習字不輟,筆劃日漸端正有力,可見心志堅忍,並非愚鈍麻木之輩。且其常年擔水負重,行走於溼滑井台、崎嶇巷陌,身形日漸沉穩,步伐扎實,下盤功夫隱然成形,似有習武之天然根基。或可……作爲‘武試’備選之一,稍加觀之?當然,最終仍需山長與諸位同仁共同商榷定奪。”

“陳棲”這個名字被提出,如同一顆小石子投入本就漣漪陣陣的池塘,激起了完全不同的反應。有人面露極度不屑,仿佛聽到什麼污穢之物;有人則是純粹的驚訝,努力回想那個沉默瘦削的挑水少年模樣;也有人,如宋山長,眼中閃過思索之色。

山長想起陳棲平日的沉默寡言與吃苦耐勞,想起他背上那些據說因“偷學武藝”而留下的鞭痕(此事他略有耳聞),又想到趙奎等紈絝子弟的飛揚跋扈與不成器,再想到告示背後那令人不安的各方角力與“破格”背後可能蘊含的凶險……心中天平開始劇烈搖擺。用一個無關緊要、死了傷了也無人在意的雜役去試試這潭深水,似乎……是個代價最小、又能表明態度的選擇?成了,是書院慧眼識珠於微末,教化有功;敗了,也無傷大雅,最多落個“急功近利”的笑談,總比讓那些寶貝學子去丟人現眼強。

“此事……關乎書院聲譽,非同小可。”宋山長緩緩開口,語氣凝重,“容老夫再思量一二,也需征詢一下……幾位賢達的意見。”他口中的“賢達”,自然是指八大家中能說得上話的人物,尤其是態度曖昧的杜家,以及那位將孫女送來書院的裴老將軍。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盡管山長尚未最終拍板,但“竺先生舉薦啞巴雜役陳棲參加鎮試武試”的風聲,還是以驚人的速度傳遍了書院的每一個角落。

趙奎是第一個炸開的。他在學堂裏當衆將書案拍得震天響,臉色漲紅如豬肝:“讓那個又啞又髒的雜種代表書院?我呸!山長是老糊塗了!還是被那個裝神弄鬼的竺瞎子灌了迷魂湯?!我這就回家稟明父親!這書院,有他沒我,有我沒他!”說罷,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留下一堂譁然與竊竊私語。

裴湘則是在午後練武的僻靜角落找到陳棲的。她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興奮紅暈,眼中光芒閃耀,但深處也藏着一絲擔憂:“陳棲!你聽說了嗎?竺先生舉薦了你!天啊,這簡直是……這可能是改變你命運最好的機會!”

陳棲正在用一塊破布擦拭練功用的石鎖,聞言動作頓了頓,緩緩直起身。他當然聽說了,書院裏早已議論紛紛,各種目光——驚詫、鄙夷、好奇、嫉恨——如同無形的針,時刻刺在他身上。機會?他想起月牙山霧中那冰冷的感知,想起無處不在的窺視,想起父母可能的遭遇,想起懷中那本《葬經》揭示的殘酷可能。這真的是機會,還是一個更醒目、更無法逃脫的靶子?一個將他徹底暴露在各方勢力目光下的陷阱?

裴湘看出他眼中深沉的遲疑與戒備,急急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危險,對不對?到處都是眼睛,趙家絕不會善罷甘休,還有其他不懷好意的人。可是陳棲,你難道想一輩子就在這灶房方寸之地,挑水、劈柴、被人叫啞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像……像那些人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嗎?”

她目光灼灼,帶着一種近乎懇切的真誠:“這是個堂堂正正改變命運的路!只要你夠強,在鎮試中展現出足夠讓人側目的價值,那些藏在暗處的人反而不敢輕易動你!我爺爺常說,險中求富貴,亂世出英雄!武試,你可以的!你的輕功,你的沉穩,你對力量的掌控,還有你那種……我也說不清的感覺,都比趙奎他們那些花架子強太多了!這是你掙脫現在這一切的跳板!”

她越說越激動,仿佛已經看到陳棲在擂台上揚眉吐氣的那一刻。“我去求爺爺,讓他跟山長說,一定要讓你參加!爺爺雖然……最近總說不想摻和這些事,但這點忙,他應該會幫的!”她說着,轉身就要走,裙裾飛揚。

陳棲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拉住了她的衣袖。裴湘回頭,不解地看着他。

陳棲鬆開手,彎腰在沙地上迅速寫下:“別去。將軍是對的。”

裴湘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祖父近日反復告誡她遠離是非,莫要強出頭,尤其是牽扯到書院和八大家之間微妙關系的事情。她想起祖父書房裏那些凝重的嘆息,想起府中隱隱加強的戒備,心中那股熱血稍稍冷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無力感。

“可是陳棲……”她聲音低了下去。

陳棲搖搖頭,繼續寫下:“謝謝。我能處理。” 裴老將軍看得透徹。這潭水太深太渾,將軍府地位超然,不宜過早明確站隊,卷入維新與守舊的激烈爭鬥中。裴湘的關心和幫助,已是雪中送炭,他不能也不該將她拖入更危險的境地。他的路,終究只能自己一步步去走,去闖。

裴湘看着沙地上那簡短卻堅定的字跡,再看看陳棲沉靜無波卻暗藏堅毅的眼睛,那股無力感忽然被一種更復雜的情緒取代——是心疼,是驕傲,還有一絲隱約的、連她自己都未完全明了的悸動。她最終重重點頭,沒再說什麼,只是將一個小巧的、繡着平安符的舊香囊塞進他手裏,低聲道:“那你……萬事小心。我等你消息。”

第二天,宋山長的決定公布了。經過“徹夜深思熟慮”,並“征詢部分賢達意見”,書院決定推舉兩名學子參與初選考核,一爲趙奎(文試),一爲陳棲(武試)。理由是“趙奎同學文采斐然,素有才名;陳棲勤勉耐勞,體魄強健,沉穩少言,各有所長,皆可爲書院代表,以示我書院有教無類、兼容並包之胸懷”。

這個明顯經過精心算計、權衡各方利益的折中方案,像一份冰冷的契約。既滿足了必須推舉的要求,又給了守舊派(趙家)足夠的面子(文試看似更“清貴”),同時將陳棲這個“破格”之舉,嚴格限定在“武試”和“勤勉體魄”這個相對低層次、更強調“力”而非“智”的範疇內,極大地降低了敏感性和可能引發的反彈,也爲將來可能的失敗留下了充足的轉圜餘地——武試嘛,粗人比力氣,輸了也不丟大人,最多說書院“重實輕虛”,嚐試了“野路子”而已。

書院內部頓時如同炸開了鍋。趙奎雖然得到了文試名額,卻覺得與啞巴雜役並列是奇恥大辱,看陳棲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恨不能將其生吞活剝。其他學子則多是看笑話、等好戲的心態,私下裏賭陳棲會在第幾輪被人打趴下,輸得有多難看。廚房胖管事接到山長吩咐,給陳棲每日多了半個時辰的“自行安排”時間,美其名曰“準備考核”,但眼神裏的譏誚與幸災樂禍掩都掩不住,仿佛在說:看你能撲騰出什麼浪花。

陳棲對此沒有任何表示,臉上依舊是那副沉靜到近乎淡漠的神情。他依舊在寅時起身,沉默地擔水、劈柴、清掃,完成他分內的活計。只是眼神更加沉靜,深處卻燃起了一點幽暗而執拗的火光。

他沒有師傅,沒有資源,甚至不知道鎮試武試具體會考些什麼。但他有日復一日非人勞作打熬出的、遠超同齡人的筋骨與耐力;有自己從無數次摔倒、閃避中摸索出的、“踏絮”輕功與無名冊子呼吸法結合後產生的、難以歸類的獨特身法;有竺先生那本《葬經》帶來的、對環境和“氣”的模糊感知;更有從無數欺辱、毒打與瀕死困境中淬煉出的、如同老竹根般深扎地底、百折不撓的求生意志與冰冷的憤怒。

他知道,從自己的名字被寫入那份推薦名單、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有了退路。無論這是維新派撬動鐵板格局的一次大膽試探,是守舊派眼中需要被第一時間碾碎的螻蟻,還是僅僅只是山長在各方壓力下拋出的、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與緩沖,他都被無可逆轉地推到了台前,推向了那個即將匯聚全城目光、也匯聚了無數陰謀與算計的舞台。

魚已入網,是成爲刀俎下無聲無息消亡的魚肉,還是奮力一躍,掙破網眼,即便鱗傷遍體,也要看看網外的江河?

陳棲握緊了手中冰涼沉重的挑水扁擔,目光掠過書院高高的、爬滿藤蔓的圍牆,投向遠處煙霞迷蒙、霧氣沉沉的月牙山。這一次,他不再僅僅是爲了生存而沉默、忍耐、躲避。他要爲自己,爭一個明白,爭一個未來,爭一個……打破這無形牢籠的可能。

初試,就在十日後。於書院校場。

風,似乎更緊了,從月牙山的方向席卷而來,帶着溼冷的寒意和山雨欲來的土腥氣,蠻橫地沖散桃花塢甜膩的空氣,也吹動了少年額前汗溼的碎發。

波瀾,已起。而他,必須成爲弄潮兒,而非溺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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