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暗藍色的絲絨方盒,靜靜地躺在姜舜華的掌心,卻仿佛有千斤重。
“姜舜華,我找了你好久。”
傅懷瑾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道驚雷,在她心湖炸開層層漣漪。她下意識地收攏手指,絲絨的觸感柔軟,卻帶着燙人的溫度。
周圍隱約投來探究的目光,京圈就這麼大,傅家大公子與姜家獨女在拍賣會後的單獨交談,足以成爲明天茶餘飯後最引人遐想的談資。
姜舜華迅速收斂心神,眼底的驚疑被一層冷靜的琉璃所取代。她將首飾盒遞了回去,語氣平和卻不容置疑:“傅總,一把傘而已,舉手之勞,不值您用千萬珍寶來還。這份禮物太貴重,我不能收。”
傅懷瑾看着她遞回來的手,沒有接,只是眸色更深了些許。他料到她會拒絕。
“在我這裏,不是。”他聲音低沉,帶着某種難以撼動的執着,“那不是舉手之勞,是雪中送炭。這枚胸針,也並非償還,而是……”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最終卻只是化作一個極淡的笑意,“……物盡其用。”
這時,姜舜華的手機適時地震動起來,屏幕上跳躍着“沈清雅”的名字——她那位名不符人、活潑跳脫的發小閨蜜。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順勢將絲絨盒塞回傅懷瑾手中,動作快得幾乎帶風。
“我朋友找我,失陪了,傅總。”
說完,不等他回應,她便握着手機,轉身匯入人流,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清脆而利落,背影窈窕,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倉促。
傅懷瑾沒有追。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指尖摩挲着那只還殘留着她一絲體溫的絲絨盒,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弧度。
獵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回到下榻的酒店套房,姜舜華踢掉高跟鞋,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手機再次響起,還是沈清雅。
她接起,點了免提。
“寶兒!拍賣會怎麼樣?聽說傅懷瑾也在?什麼情況?快跟我八卦一下!”沈清雅連珠炮似的聲音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
姜舜華走到落地窗前,俯瞰京城的璀璨夜景,腦海中卻反復回響着傅懷瑾那句話。
“他拍下了那枚‘朱砂淚’。”
“然後呢然後呢?送給他那個後媽還是哪個小妖精了?”
“他要送給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隨即爆發出更高的分貝:“什麼?!送給你?!傅懷瑾?!那個據說對女人沒興趣的傅懷瑾?!姜舜華你走了什麼桃花運?!”
“不是桃花運,”姜舜華冷靜地打斷好友的臆想,“他說,是爲了還三年前的一把傘。”
“傘?什麼傘?”
姜舜華簡略地將雨夜舊事說了一遍。
沈清雅在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涼氣:“我的天……英雄救美……不對,是美人救英雄!然後英雄暗戀……不對,明戀你三年?!這什麼小說劇情!”
“別瞎說。”姜舜華蹙眉,“我只是覺得奇怪。以傅懷瑾今時今日的地位心性,會因爲一把傘記掛三年,甚至當衆做出如此引人矚目的舉動?這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風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在傅家內部暗流涌動的這個當口。
“唔,你說得也對……”沈清雅冷靜下來,“傅家那個情況,他那個後媽和弟弟可不是省油的燈。他接近你,會不會是想借你們姜家的勢,穩固他自己的地位?”
這也是姜舜華第一時間閃過的念頭。姜家雖不涉足傅家的核心產業,但在京圈人脈深厚,家風清正,是極好的盟友。若傅懷瑾真有此意……
那他的心機和城府,就太深了。
……
與此同時,城東一所私密性極佳的俱樂部包廂內。
傅懷瑾解開領帶,靠在沙發上,眉宇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又比平日鬆弛許多。
“所以,你苦尋多年的‘白月光’,就是姜家那個眼高於頂的大小姐?”好友顧西洲晃着酒杯,語氣帶着調侃,“還搞出一擲千金贈紅寶的戲碼,老傅,你可以啊。”
傅懷瑾睨了他一眼,沒說話。
另一個朋友,素有“笑面虎”之稱的周慕白推了推眼鏡,笑道:“西洲,這你就不懂了。懷瑾這叫‘投石問路’。不過,這塊石頭,分量可不輕。姜舜華可不是那些圍着你轉的鶯鶯燕燕,她聰明,有主見,家世又好。你這第一步,走得有點猛,小心把她嚇跑。”
傅懷瑾端起面前的威士忌,冰塊在杯壁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他想起她剛才警惕又強作鎮定的樣子,像一只受驚後豎起全身絨毛的貓。
“不會。”他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眼底卻泛起一絲極淡的溫柔,“她只是需要時間消化。”
他等了三年,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時間。
他要的,從來不是一時的驚豔,而是將她的名字,徹底寫入他餘生的章程。
顧西洲湊過來,壓低聲音:“說真的,你那個後媽和好弟弟,最近可沒閒着。你在這個節骨眼上高調接近姜舜華,他們那邊會不會……”
傅懷瑾眸光一凜,剛才的溫和瞬間被冷厲所取代。
“他們?”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正好。”
他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將他在意的人,名正言順地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姜舜華的出現,於他而言,是救贖,是光亮,也是他破局的關鍵一步。
這場棋,他布局已久,現在,該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