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馬車碾過平整的石板路,沒有半點輕快,每一聲都碾得極慢還沉,把馬車內原本就緊繃得空氣,壓的更讓人喘不上氣兒。

閉目養神的古驚寒,側顏顯得更加俊美,就是他那周身,仍一如既往地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此時的他,心中有一疑慮仍未破解,坐在對面這個“失憶”的女人——上官疏月,她出現得太過於巧合,會是一場陰謀嗎?

塵兒對她異常的信任,父皇母後的強勢賜婚,都讓他感覺到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牽制着他。尤其,是她那張太過於相似的臉。

上官疏月則安靜地靠在另一側車窗邊,面紗早已重新戴好,只露出一雙沉靜如水的雙眸。她望着車窗外掠過的街景,眼神看似追着走,指尖卻無意識地摳着衣角。

她“重生”後的第一件大事——獲得聖王妃的頭銜……來得,太過於突然,但正是她目前所需的復仇利器。不僅可以保護她,還可借勢聖王府行事,肯定也方便,容易得多。

只是,對面坐着的這個男人深不可測,還有躺在她的腿上,軟軟糯糯,正酣然入睡,看似冰冷實則心思敏銳的兒子……她必須小心謹慎,不可有何閃失。

馬車終於停下,聖王府的府邸門前並無過多奢華的裝飾,前世就聽聞聖王府是京都貴族圈內有名的簡約,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是那“聖王府”的牌匾,看起來格外莊重威嚴,不容小覷,正如它的主人一般。

“王爺,到了。”古千文低沉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古驚寒修長的腿一伸就下了車,他頭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話,像是在下達軍令:“帶她去‘雅苑’安置,把小世子抱回房間。”

隨後,他便徑直邁入了王府大門,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見,仿佛一刻都不想停留。

古千文也立馬上車,把小世子抱了出來。

“你輕一些,別把小世子吵醒了。”這人也太冷漠了嗎?不過這樣看來,他們以後的交集應該不會太多,反倒是件好事,上官疏月在心裏這樣安撫自己。

“王妃,請隨奴婢來。”一個身着淡紫色衣服,容貌清秀,舉止沉穩的大丫鬟上前,恭敬地行禮。她是紫蘇,聖王府內院的管事丫鬟之一。

上官疏月微微頷首,在紫蘇的陪同下,踏入這座聞名京都的聖王府。

真如傳聞一模一樣而且更甚之,府內的裝潢堪稱極致的簡約,甚至有些冷清,像一座守衛森嚴的軍事堡壘。

回廊曲折,卻鮮少見到仆人,整個府邸靜得有些嚇人,仿佛連同空氣都帶着一絲寒意,與外面的喧囂溫暖形成鮮明的對比。

“王妃,這邊請。”紫蘇在前引路,語氣非常恭敬,“王爺不尚奢華,也喜靜,故而府中陳設較爲簡單,下人也精簡了許多,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王妃見諒。”

上官疏月心中微動。這聖王府,真的與它主人的氣質一模一樣。不過,這種簡約到近乎寡淡的風格,反而讓她感到一種異樣的安心。這裏幹淨、坦蕩,比那暗藏污穢,早已破落不堪的威遠將軍府好得不要太多。

“無妨,這裏我很滿意。”她輕聲回道,既來之,則安之。

她們穿過彎彎曲曲的回廊,來到一處較爲僻靜的院落。院門上的“雅苑”二字,筆鋒清雋,倒給整個府邸增添了些許溫柔。

推開院門,院內景致倒是比外面多了一絲生氣。尤其是那幾叢翠竹倚牆而立,雖被積雪覆蓋,仍顯挺拔。

房間內的布置同樣很簡約,但細節之處還是可見用心的。家具是上好的梨花木,雖不名貴,但做工精細。窗明幾淨,床帳被褥皆是素雅的月白色,熏着淡淡的若有似無的冷梅香。

突然,一股熟悉的灼熱感自頸後悄然蔓延,轉瞬即逝。她微微皺眉,這奇異的感覺……

“這裏很好,有勞紫蘇姑娘費心了。”上官疏月再次道謝,她是發自內心地,對這處暫棲身之所頗爲滿意。

“王妃折煞奴婢了。”紫蘇連忙躬身,正要再說些什麼,突然,一陣軟軟糯糯又很急切的孩童聲音從院內傳來。

“母妃!母妃!”

話音剛落,一個黃色的“小團子”就像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精準地撲向上官疏月,還一把抱住了她的雙腿。

正是小世子古落塵。他剛換上新的衣衫,也換了發髻,整個人軟萌了好多。

他的小臉紅撲撲,呼吸還有些急促,還有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裏面盛滿了依賴和喜悅。

“母妃!塵兒還以爲母妃不見了!”他緊緊抱着上官疏月的腿,仿佛生怕一鬆手,這個剛剛找到的“母妃”就會消失。

上官疏月的心,再一次被狠狠觸動。她蹲下身,與古落塵平視,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反抱他,又用秀鼻蹭了蹭小家夥的小挺鼻,溫柔地安慰道:“塵兒下次莫要跑得這樣急,小心摔着。我會一直在這兒的。”

紫蘇看着二人的互動,內心驚訝不已,只是面不露色。“小世子,從未這般與人親近過,連王爺都不曾!看來小世子是真的喜歡這位王妃!”

“塵兒想早點見到母妃。”古落塵說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鬆開手,後退一小步,小臉立馬變得異常嚴肅。

只見他右手負於身後,目光掃過紫蘇和隨後跟進來的幾個丫鬟,沉聲吩咐道:“你們聽着,她是本世子的母妃,是聖王府的女主人!你們必須像尊敬父王和本世子一樣尊敬母妃,更要盡心伺候母妃!若有誰敢怠慢,本世子絕不輕饒!都聽清楚了嗎?”

這番小大人似的說辭,從一個軟軟糯糯的三歲孩童口中說出,還真是讓人驚奇不已。

上官疏月有些愣住地望着古落塵,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小世子對自己的喜愛和維護。此時,她那殘破不堪的心似乎少了一條裂縫。

紫蘇等人連忙行禮,恭聲應道:“是,世子殿下!奴婢等定當盡心竭力,伺候王妃!”

古落塵聽到滿意的回答,又重新變回軟軟糯糯的“小團子”。

他上前牽起上官疏月的手,帶她熟悉這裏的環境:“母妃,這裏是臥房,外面那裏是書房……”

看着兒子與上官疏月之間那樣親昵,站在雅苑門口陰影處的古驚寒,神色有些復雜。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看着,並未進去。這個女人面對塵兒時不經意流露出的那抹溫柔,是那樣的熟悉又陌生。

過了許久,他冷漠轉身,悄然離去。

晚膳過後,紫蘇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上官疏月的面前,又倒了一杯溫水給到古落塵。

這丫鬟做事倒是仔細,世子還小是不宜飲茶,上官疏月對紫蘇是越來越滿意了。

可是這樣的紫蘇,也讓她想起了以前的貼身丫鬟蓮兒。

上官疏月也不知道自己走後,蓮兒究竟如何了,畢竟那個大宅子裏有那麼一對人面獸心的母女......

剛走進屋內的古驚寒正好看見,上官疏月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禁問道:“姑娘,可是想起了什麼?”

古驚寒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了雅苑。他穿着墨色常服,少了幾分戰場上的凜冽,多了幾分貴人的雍容,但那股生人勿近的氣場依舊強得讓人害怕。

他的到來,讓原本因古落塵而顯得溫馨活潑的房間,瞬間冷了幾分。

古落塵見到父王,立刻收起了在“母妃”面前的軟萌,規規矩矩地起身行禮,小臉恢復了平日的冷淡模樣。“父王。”

上官疏月也起身,依禮福身:“王爺。”

古驚寒淡淡地“嗯”了一聲,在主位坐下,目光還掃了一下她。

上官疏月挑了一個離他有些距離的位置坐下後,趕緊以笑掩飾:“民女只是……只是在想祖上應該是積了很多德,這才能如此幸運地被君上欽封爲聖王妃。但......總覺得不妥,畢竟民女現在失憶了,萬一......民女是說萬一,民女之前有過婚嫁生子什麼的......”

古驚寒慢條斯理地整了整有些褶皺的衣袖,然後盯着上官疏月只笑不語。

他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着實讓人頭皮發麻,還不如他擺着面無表情的臉呢。上官南汐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王爺,民女......”

古驚寒打斷了上官疏月未說完的話:“既然你是君上欽封的王妃,無須自稱民女。至於你所擔憂之事,你放心,在你恢復記憶之前,我們的婚事不會被提上議程。”

聽古驚寒這般說辭,上官疏月的心總算平坦下來。若讓聖王得知她未婚生子過,那聖王應該會覺得很恥辱吧?

畢竟,任何一個男子都希望自己的妻子冰清玉潔......她也只是想暫借聖王妃的頭銜,查明之前所發生的事情,等她大仇得報便會想個法子遠離聖王府,遠離京都城。

可轉眼一想,不對,若他們一直不成親,那她這聖王妃就不是名副其實啊,這可怎麼辦?

古驚寒端起紫蘇剛上的熱茶,目光又落在了上官疏月身上。

“在王府可還習慣?”他開口,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回王爺,一切都好。紫蘇姑娘安排得很周到,雅苑也很清靜,民……我很喜歡。”上官疏月斟酌着用詞,恢復了失憶人設該有的客氣與疏離。

古驚寒放下茶杯,用看似隨意的口吻問道:“聽聞你父親,不日即將班師回朝。”

上官疏月的手微微一頓。她垂眸,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輕聲應道:“是,方才聽紫蘇提起過。” 父親……那個在她瀕死之際,說出“別丟上官家的臉”的男人。

“威遠大將軍戰功赫赫,凱旋歸來,乃是舉國歡慶之事。”古驚寒目光如炬,緊緊鎖住她,“你身爲嫡長女,於情於理,都該回府探望。更何況,你‘病故’多年,如今平安歸來,更應讓家人安心才是。”

他刻意加重了“病故”二字,帶着探究的意味。

上官疏月心中一緊,不好。他這是在試探她!試探她是否真的失憶,試探她對“家人”的態度!

她抬起頭,眼中盡是茫然和困擾:“王爺說的是。只是……如今的我記憶全無,對所謂的‘父親’、‘家人’,毫無印象,甚至連他們的相貌都記不起分毫。若這樣貿然回去,恐怕……只會徒增傷悲。”

她輕輕嘆了口氣,帶着無奈和真誠:“或許,等我……稍微想起些什麼,亦或者,等大婚之後,以聖王妃的身份回去,會更爲妥當些?至少,不會讓府上因我的出現而再生波瀾。”

這番話,一方面解釋了不急於認親的“原因”,能暫時避開直接對抗仇人,沒讓古驚寒起疑;另一方面,她又悄悄地把“推遲大婚”的話圓了回來,沒暴露自己的後悔,又暗暗推動了婚事。她將選擇權巧妙地推給了古驚寒,合情合理,讓人挑不出錯處。

她不能回去,至少在沒有查明真相,沒有足夠力量之前,那個家,是最危險的地方。

古驚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繼續追問,起身離開,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隨你。”

隨後,小世子古落塵再三向上官疏月表衷心和喜歡之後,才三步一回頭地回到他的鬆苑。

聖王父子二人離去後,上官疏月獨自站在雅苑的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而堅定。

父親……上官林.....上官繁星......梁氏......那個“家”……她遲早要回去面對。但,絕對不是現在。

第一步,她要在聖王府站穩腳跟,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盡快啓動她的“昨日計劃”。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一雙來自某方勢力的眼睛,在窗戶後面悄悄地注視着她。一眨眼,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從未出現過……

與其同時,她的“娘家”威遠將軍府內,也因她的重生鬧得雞犬不寧。

老將軍上官鬆質問當家主母梁氏,讓她必須給一個說法。她好好的大孫女,怎麼在她口中三年前就病故還發喪且下葬了呢?那他今日看到的“月兒”又是誰?

梁氏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上官鬆氣得晚膳也沒用便直接躺下。

等梁氏聽女兒說完來龍去脈後,她震驚地跌坐在椅子上。

過了許久,她才發出惶恐的聲音:“三……三年前,她不是明明已經氣絕身亡,星兒,還是你告訴母親的,對不對?”

她激動地又站起來握住女兒的雙肩,顫抖地繼續追問:“星兒,你快說話啊?母親說得對不對?她已經死了……”

未完的話語,被上官繁星煩躁地打斷,她滿臉扭曲,渾身發抖:“母親,我不是說了那賤人沒死,從天而降出現在圍場,還被君上封爲聖王妃,現已被聖王帶回府內!”說着,她就把身旁桌子上的茶盞掃落在地,充滿了戾氣,“那賤人還失了憶!什麼都不是!她憑什麼能做聖王妃,應該是我!”

梁氏猛地頓住,之前的慌亂瞬間不見:“失憶?那敢情好!不記得前塵往事,辦起來容易多了!”

聽母親這般說,上官繁星頓時靜了下來,她咬着唇,眼底滿是恨意:“母親,那我們要怎麼辦?要不要再派人殺她一次?”

梁氏穩住女兒,沉聲道:“胡說!不要動不動就殺啊殺的!我們現在必須要先確認清楚她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並且此事只能你去做,不能假手於人。若是真的便罷,若是假的……我們……再從長計議!”

隨着夜色漸濃,京都城的一處幽暗角落裏,冰冷刺骨且處處透露着詭異,還如死一般的寂靜。

有一白袍人影垂立暗影裏,嗓音雌雄難辨。

“事情進展得如何?”

一襲黑色勁裝的女手下屈膝躬身,聲音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怯意:“回門主,目標已順利潛入,未有差池。”

白袍人影沉默須臾,那非男非女的嗓音再度飄來,帶着陣陣冷意:“很好,第一步已成,好戲的暖場才剛剛啓動,慢慢來。務必要看好那兩個女人,不要讓她們壞了我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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