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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變得順從,林母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林彥行說什麼,我都低着頭應下。
我的轉變讓林彥行十分滿意,他覺得終於將我這匹烈馬馴服了。
這天晚飯後,他把我叫到房裏,臉上帶着志得意滿的微笑。
“遙遙,看你這兩天表現不錯,我很欣慰。”
“這說明你終於想通了,知道誰才是你這輩子該依靠的人。”
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是我前幾天撕碎的那張結婚申請。
他又重新寫了一份。
“把這個填了,等我媽看好了日子,我們就去把證領了。”
我沉默地接過那張紙。
他以爲我默認了,臉上的笑意更深。
“還有一件事。”
他搓了搓手,眼神裏閃爍着貪婪的光。
“你爸留下的那筆撫恤金,明天你取出來交給我。”
“你一個女人家,身上放那麼多錢不安全,萬一弄丟了或者被人騙了怎麼辦?”
他話說得冠冕堂皇,仿佛真是爲了我好。
可我知道,這筆錢一旦到了他手裏,就會立刻被他和江雲如揮霍一空。
我捏着那張薄薄的申請表,遲遲沒有說話。
林彥行的臉色沉了下來,溫柔的僞裝被撕開了一道裂縫。
“怎麼?你不願意?”
“江雲遙,你是不是還信不過我?”
“你現在連家裏的錢都不肯交給我管?你這到底是想不想跟我好好過日子!”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知道,今天若是不把錢交出去,林彥行絕不會善罷甘休。
硬碰硬,吃虧的只會是我自己。
我抬起頭,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做出委屈又不得不妥協的樣子。
“我給。”
“我只是......只是怕我爸在天之靈,會覺得我沒用,連他最後留下的東西都守不住。”
這番話,成功地安撫了林彥行。
他最喜歡看我這副柔弱無助,必須依靠他的模樣。
他臉上的怒氣瞬間消散,重新換上了那副虛僞的溫柔。
“傻丫頭,這怎麼能叫守不住呢?”
“錢交給我,我來幫你守着,只會越來越多。”
“等你給我生了兒子,這錢將來都是我們兒子的。”
“你爸知道了,只會高興我們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他畫着一張空洞的大餅,自己說得都快信了。
第二天,我麻木地跟着他去了鎮上,將存折裏所有的錢都取了出來,交到他的手上。
他捏着那厚厚一沓錢,眼睛裏射出難以掩飾的狂喜。
他甚至沒數,就直接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仿佛那本就是他的東西。
回村的路上,他心情極好,破天荒地給我買了一支糖葫蘆。
“拿着吃吧,看你瘦的。”
“以後跟了我,虧待不了你。”
我看着那支鮮紅的糖葫蘆,只覺得一陣反胃。
前世,他也是這樣,每次家暴之後,都會給我買糖葫蘆。
打一個巴掌,再給一顆甜棗。
而我,竟然在這種廉價的施舍裏,掙扎了四十年。
大概是覺得一個被斷了經濟來源的孤女,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後面兩天,林家母子對我看管鬆了許多。
領證那天,我們剛出門。
村口的方向,忽然傳來了一陣汽車引擎的聲音。
在這偏僻的村莊裏,汽車是稀罕物。
我在裏屋聽到林彥行和他媽媽交談的聲音:
“誰啊?誰把車開到我們村裏來了?”
“我快出去看看,別是什麼大領導吧?”
林母切換成了熱情又恭敬的語調。
“哎呀!是哪位同志大駕光臨啊?快請進!快請進!”
有陌生的腳步聲走進了院子:
“請問,這裏是江澄平同志的家嗎?”
“我們是縣武裝部的,來核實一些情況。”
爸爸的單位同事,他們終於來了!
我毫不猶豫地想從裏屋沖出去。
“跑?”
他一把揪住我的頭發,將我整個人往地上拖。
頭皮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我被迫仰起頭,看着他那張被怒火燒得通紅的臉:
“我對你這麼好,你要告我的狀?”
“我今天非得把你這身反骨給你敲斷了不可!”
他趁着林母在前院門口攔住了人。
將我拖到牛棚,狠狠地甩了進去。
我撞在滿是蛛網的牆壁上,渾身都散了架。
“你就在這裏好好反省!你要是再敢動什麼歪心思,我就打斷你的腿,讓你這輩子都離不開這個院子!”
我萬念俱灰之際,卻聽見了那行腳步居然走到了後院。
我一下從林彥行手旁鑽了出去。
在他們震驚錯愕的目光中,我跑在那些來訪人員的面前。
我從懷裏,顫抖着掏出那枚勳章:
“求求各位同志,爲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