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鳴野在京圈中以擁有嚴苛時間觀念而出名。
傭人不小心將紅酒多醒了30秒,他就把幾十萬美金的酒全倒進下水道;
曾經的合作對象遲到一分鍾,他果斷取消了價值幾個億的商業合作;
就連妻子江問雪的外婆臨終,他都要按時間表上的安排,看完七點半的新聞才肯出發去看望。
“沈鳴野,外婆是我最重要的人,最後的願望就是想要見你一面,”江問雪含着崩潰的淚水質問,“你就不能破例一次嗎?!”
沈鳴野眉頭微皺,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手表。
“還有三分鍾,沒有什麼比遵循時間規劃更重要。你想改時間,就該早點通知我。”
話落在江問雪耳中猶如針扎。
聯姻三年了,沈鳴野對她永遠是這樣無情冷酷,對時間要求到堪稱變態!
三分鍾度秒如年,江問雪滿心焦灼地和沈鳴野坐上車時,醫院那邊已經打了不下五十個電話。
“江小姐!江老夫人快撐不住了,快!”
她一面催促司機再開快點,一面顫抖無助地祈禱着。
母親在她年幼時去世,父親新娶後很快將她拋之腦後;
這個世界上,外婆是最關心她、最愛她的人。
外婆的遺願就是想見到沈鳴野,或許也只是想親口囑咐他好好待她......
她不想讓外婆失望。
車子開到一半,沈鳴野的手機突然響起短信提示音。
只見他拿起手機怔愣片刻,隨即急切道:“停車!”
江問雪在慣性下猝不及防地撞向椅背。
她茫然轉頭,發現沈鳴野的神情竟浮現一絲罕見的急迫。
“我有急事,你現在下車,自己去醫院。”
一股巨大的荒謬和震驚幾乎沖暈江問雪。
“你在說什麼!你答應了我要去見外婆的,這是你白紙黑字寫在時間表上......”
“我說了,下車。”沈鳴野眼中閃過不耐,冷冷打斷她的話。
江問雪呆愣了一秒。
這還是那個按着時間表活的沈鳴野嗎?!
江問雪顧不得問太多,只是拼命阻攔,“我外婆一直在等你!她就想見你一眼,你必須跟我去,再說這條路上根本打不到車......”
沈鳴野的手機這時又震動了一下。
他眼神一凜,毫不猶豫地將她攆下車。
“你已經浪費我五秒鍾的時間了,江問雪,我沒空和你胡鬧。”
江問雪極爲狼狽地摔倒在地,刺痛從腳踝處傳來。
“不要!”她倉皇地爬起來想打開車門,司機卻在沈鳴野的指示下很快開走。
尾氣甩在她臉上,像力道極大的一巴掌。
時間緊迫,她來不及沉浸在憤怒中,只得一邊嚐試攔下路過的車,一邊跌跌撞撞往前跑。
烈日炎炎,她的心卻像浸泡在冰水裏。
等到趕到醫院,江問雪瘋了一樣沖進病房,就看到一張白布已經蓋在老人瘦小的身軀上。
“江小姐,節哀。”醫生不斷地搖頭嘆氣,最後一句話聲音極低,“能早來十分鍾也好啊......”
她整個人如遭雷擊,痛哭着爬到那病床邊。
老人的手已經失去最後溫度,也將江問雪心裏最後一絲溫度和情意帶走。
如果沈鳴野沒有將她半路拋下,她至少還來得及看外婆最後一眼。
心髒像破了一角,血液不斷從裏面流失。
只感到無比的悔恨!
“查查沈總今天下午去了哪。”
太平間外,江問雪給私家偵探打去了電話。
十幾分鍾後,偵探發來一段機場監控視頻。
滿心疑惑和不甘,在看到他緊緊擁抱另一個女人的景象時,瞬間化作了漫無邊際的憤怒和震驚!
那是她同父異母的繼妹江照月。
“鳴野,突然麻煩你來接我,會不會耽誤你原來的安排?”江照月語氣滿是甜蜜。
“只要你回來,其他人和事對我來說都無關緊要。”沈鳴野失而復得一般緊擁着她。
江照月在他懷裏抬頭,嬌俏開口,“是嗎?姐姐也一樣?”
他微微蹙眉:“你明知道我娶她只爲履行婚約、爲兩家商業合作着想。這三年來,我每時每刻想的都是你。”
聽出他語氣裏的堅定,江問雪的心在那一刻仿佛墜入深淵。
三年前,是江照月追尋自由、逃了和沈鳴野的婚約,江父以外婆的醫藥費做威脅,她才替嫁進入沈家。
起初,她怨過、恨過,所以時常對沈鳴野沒什麼好臉色;
而他雖看起來冷心冷情,待她卻諸般縱容。
她無視沈家門禁半夜跑去酒吧跳舞,他從A國開完會,連時差也不倒就先來接她回家;
她飆車出了意外,他就在看護病房守了她一整夜。
那次她醒來後微微嘲諷:“沈總你這樣的大忙人,怎麼有時間來看護我?”
沈鳴野一邊敲着鍵盤,一邊略抬了抬頭:“照顧妻子,也是我的日程之一。”
“江問雪,我們之間時間還很長,我等你願意接納我的那一天。”
深黑如潭的眼眸直直撞進她心裏。
江問雪以爲,自己對於沈鳴野來說,是有那麼一點特殊的。
所以哪怕婚後他嚴苛地執行着自己的時間表,她也像他曾經待她那樣,縱容和理解。
可沒想到,三年婚姻,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場商業合作,
他一直以來深愛的、願意爲之打破原則的,從來都只有江照月!
甚至於,對她和她至親的一切都毫不顧忌、毫不留情!
視頻播完,手機在幾秒後息屏,江問雪看到自己通紅帶恨的一雙眼。
她深吸一口氣,打給律所:“替我擬定一份離婚協議。”
外婆走了,沒有什麼能再要挾她。
這無比冰冷的婚姻,她不要了,
沈鳴野,她也不會再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