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槿被顧景川強制留在身邊的第二個冬天,他將沈薇薇帶到她面前。
女孩眉眼彎成月牙,連挑眉時那股無法無天的傲嬌勁兒,都和大學時的她分毫不差。
那一刻她知道,這棟困住她的房子裏,終於住進了顧景川想要的影子。
......
一早,夏槿躺在沙發上,王媽替她按摩酸疼的肌肉。
剛閉上眼,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着她沖過來。
還未看清面前的人,夏槿已經被粗魯拖拽到地上,頭磕到茶幾邊,瞬間鮮血淋漓。
王媽下意識去扶,卻被沈薇薇攔住。
她將手裏緊攥的硬皮書扔在夏槿臉上,書角劃過臉龐,立馬留下一道血痕。
“夏槿,你讀過書嗎?都什麼年代了?搞什麼地主階級那一套!憑什麼強迫王媽伺候你?”
“既然你沒學過哲學,那今天我沈薇薇就教教你什麼是尊重,什麼是衆生平等!誰也不是天生伺候人的賤命!別在我面前擺你那高人一等的架子!”
傭人們面面相覷,大氣也不敢出。
地上的夏槿顫巍巍扶着沙發站起身,王媽心疼的趕緊扶住她,卻被沈薇薇一把推開,上前又甩了她一耳光。
“你聽不懂人話嗎?資本主義的毒瘤,還想繼續奴役窮人!”
夏槿被這一巴掌打偏了頭。
在沈薇薇再一次揚手時,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可還沒等到她反抗,一聲呵斥先一步傳來。
“夏槿,你敢!”
“別把你囂張跋扈那一套放在薇薇身上,你不配!”
顧景川走過來,冰涼的眸光掃過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將沈薇薇扶了起來。
“有沒有傷到?疼不疼?”
他動作的輕柔,與對她的冷漠形成鮮明對比。
夏槿怔在原地,雙手握緊,鼻頭酸澀。
顧景川的溫柔,從前只屬於她。
他愛她到人盡皆知,即便所有人都說她這種千金小姐,只不過和他這個窮小子玩玩罷了。
他也從未有過一刻懷疑,反而更用力的抓緊她。
“夏槿,我會努力成爲配得上你的人。”
現在他已經是海城首富,她卻早不是尊貴的夏家千金,那些曾經說出口的愛,反倒成了利刃,將她扎得遍體鱗傷。
沈薇薇委屈的掉眼淚,聲音哽咽:
“我好心提醒她不要奴役傭人,她就......”
顧景川慌忙伸手擦拭她臉上的淚水,將她擁進懷裏安慰。
王媽上前一步要爲夏槿解釋,卻被她攔住,搖了搖頭。
她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站在這兒,他依舊相信沈薇薇。
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以後這個家全部聽薇薇的,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至於某些人,再有下次,我不會輕饒。”
他甚至懶得再看她一眼,抱着沈薇薇直接進了臥室。
他哄人的溫聲細語從大開的房門傳出,一陣陣,像刀挖在夏槿心口。
她低頭望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的血,回憶像海水涌進腦海。
五年前夏家破產,父母被追債逼得跳樓自殺。
她想過告訴顧景川,可看着他一路辛苦終於拿到top1公司的工作機會,滿眼都是對新生活的渴望。
她怎麼舍得?
所以在顧景川拿着觸手可及的未來,來向她表白那天。
她當着全校人的面,言辭極盡嘲諷。
“顧景川,你不會真以爲我跟你來真的吧?”
“你這種窮小子我玩膩了,也就那樣。”
“下個月,我就要跟我的未婚夫一起全家移民,你做的夢該醒了,別再死纏爛打讓我惡心。”
顧景川從來都是高傲的,這麼多年的貧窮打不倒他,可她的一句話,卻讓他當衆紅了眼眶。
夏瑾狠下心離開。
之後的一個月,他在她宿舍樓下跪了三天三夜,她帶着未婚夫當着他面接吻。
他跨越六十公裏爲她買來最喜歡吃的那家小籠湯包,她轉手喂給未婚夫家的狗。
他打了三份工,爲她備齊這些年她隨口一提過的所有心儀禮物,只求她低頭再看他一眼。
她卻只扔下一張未婚夫的黑卡:“數得清餘額後面多少個零嗎?”
“顧景川,笑話死人了,你拿什麼跟他比呀?”
顧景川高傲的脊背一點點彎下來。
直到她瞞着他登機那天,他匆忙趕來卻在路上出了車禍!
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急救的電話一通一通打到她手機上,夏瑾抹掉眼淚,狠下心通通視而不見。
再然後,夏瑾在新城市落地,偷偷打聽到顧景川轉危爲安,打聽到他蘇醒了,像是換了一個人,臉上再沒有表情。
他也再也沒有找過她。
夏瑾知道,這次,她是真的丟掉了他。
之後的五年裏,她躲躲藏藏,在查出癌症晚期的那一刻,她還是回來了。
她想死在他的城市,靈魂飄蕩的時候,可以遇見他。
可沒等到她死掉,意外遇見了顧景川。
當晚,他將她帶回了家。
曾經的大小姐碾落成泥,而他已然成了海城的權貴。
他對她厭惡至極,困在身邊只爲慢慢折磨。
她任由他一日日的凌辱,看着他和各種女人纏綿,但這一次,她知道沈薇薇的出現不一樣。
因爲沈薇薇像極了曾經的自己……
王媽過來時,夏槿已經自己處理好傷口。
“夫人,沈小姐想吃她學校門口的小吃,指名讓您去買。”
“她給今天所有的傭人都放了假,司機也回家了,所以只能辛苦您走去了。”
夏槿想要拒絕,卻聽見臥室裏沈薇薇撒嬌的聲音:
“會不會太麻煩她了?要不我不吃了,就讓我餓着吧。”
顧景川冷嗤一聲:
“她剛剛傷了你,本身就需要道歉。”
“薇薇,你太善良了,某些人可是會恩將仇報的。”
夏槿苦笑,她在他心裏真是不堪至極。
呻吟聲響了起來,她站起身木然的出了門。
醫院裏,醫生看着最新的檢查報告,眉頭緊鎖。
“癌細胞已經擴散全身了,你的身體狀況最多還有一個月時間。”
夏槿平靜的接過加了量的強效止痛藥,面無表情的倒進維生素的瓶子裏。
她沒有回家,而是拐進了那條熟悉的梧桐道,走進了她和顧景川共同的母校。
導師看着桌上的遺體捐獻志願表,心疼的紅了眼眶:
“夏槿,上天太不憐惜你了,這幾年你太苦了。”
“景川知道嗎?”
她搖搖頭,聲音卻毫無起伏:
“老師,一個月後,請您親自做第一個解剖我的人。”
“邀請他來參觀吧。”
親眼看着背叛的人解剖,在那一刻總該暢快了。
窗外,他們當年一起散步的操場,還是熱鬧一片。
她忽然想起大三那年,他靠近她耳畔笑着說:
“將來我們要回母校拍結婚照,讓導師做證婚人,你說好不好?”
風吹過,她拉高了衣領,遮住滿臉的冰涼,小聲應了一句:
“好,如果有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