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織夏是圈內出了名的醜女。
厚重的劉海遮住半張臉,黑框眼鏡比瓶底還厚,臉上永遠塗着暗沉的粉底,嘴唇用深色口紅塗得輪廓模糊,走在大街上,沒人會多看她一眼。
但沒人知道,她是故意扮醜的。
只因爲她的母親。
林織夏的母親當年是出了名的美人,被她父親死纏爛打娶回家,可婚後不到三年,父親就開始頻繁出軌,母親從傷心到絕望,最後抑鬱而終。
臨死前,母親拉着才十歲的林織夏的手,看着她那張雖然年幼卻已顯露出驚人美貌的臉,用盡最後的力氣說:“織夏……記住媽媽的話……長得太漂亮,會被男人騙……沒有好下場……你要保護好自己……要藏好這張臉……”
林織夏記住了。
從那以後,她開始扮醜,劉海越來越厚,眼鏡越來越重,衣服永遠穿最不起眼的顏色。
父親給她安排了無數相親對象,每個人都因爲她的醜而逃之夭夭。
第一百次相親那天,林織夏坐在咖啡廳裏,對面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對方看見她的第一眼,眉頭就皺起來了。
“林小姐,”他開口,聲音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嫌棄,“介紹人沒跟我說過……你長這樣。”
林織夏低着頭,沒說話。
“說實話,你這樣……怎麼敢出來相親的?”男人嗤笑,“誰願意娶你?”
林織夏握緊了咖啡杯。
男人端起自己那杯咖啡,突然朝她臉上潑過來。
“妝花了,更配你。”
冰涼的液體順着臉頰流下來,粉底被沖花,露出底下白皙的皮膚。
林織夏抬起頭,正要起身——
“砰!”
一只修長的手從旁邊伸過來,抓住那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擰。
“啊——!”男人慘叫。
“道歉。”一個低沉冷冽的聲音響起。
林織夏轉頭,看見一個穿着定制西裝的男人。
他很高,身姿挺拔,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緊抿着,整個人透着一股清冷矜貴的氣質。此刻他正抓着那男人的手腕,眼神冷得像冰。
“你誰啊你?!”男人掙扎。
“道歉。”他又重復了一遍,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男人被他的氣勢鎮住,哆哆嗦嗦地對林織夏說了句“對不起”,連滾帶爬地跑了。
男人鬆開手,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遞給林織夏。
“擦擦。”
林織夏愣愣地接過手帕。
“女孩子,不該受這種委屈。”他看着她,眼神平靜,“下次遇到這種事,直接報警。”
他說完,轉身走了。
林織夏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廳門口,心跳得厲害。
她記住了他。
回去後,她開始調查。
他叫池硯舟,池氏集團最年輕的繼承人,二十六歲,執掌家族企業三年,手段雷霆,能力出衆,是圈內公認的完美男人。
更難得的是,他私生活幹淨,從無緋聞。
林織夏動了心。
可她還沒想好怎麼接近他,池硯舟竟主動找上門來。
“林小姐,”他坐在林家客廳,開門見山,“我想和你聯姻。”
林織夏愣住了。
“爲什麼是我?”她問,“我……長得不好看。”
池硯舟看着她,眼神很平靜:“外表不重要。我覺得你……很合適。”
合適。
這個詞並不浪漫,可從他嘴裏說出來,林織夏卻覺得心跳加速。
媽媽說,長得太漂亮會被男人騙。
可她扮醜,他卻要娶她。
她想,她遇到了對的人。
婚後三年,池硯舟對她很好。
他從不嫌棄她的醜,反而會在別人議論她外貌時,輕輕牽住她的手,說:“織夏,你很好。”
她喜歡設計,他就爲她投資開工作室。
她胃不好,他就記得她忌口的食物,每次應酬回來,都會給她帶一碗熱粥。
她過生日,他再忙也會推掉工作,陪她一整天。
甚至有一次,她出車禍,車子翻進溝裏,隨時可能爆炸,池硯舟也不顧一切沖過來,徒手掰開變形的車門,把她從車裏拖出來。
剛離開不到十米,車子就爆炸了。
他用身體護住她,火舌燎過他的背,留下一片燒傷。
林織夏在醫院醒來時,第一件事就是問護士:“我丈夫呢?!他怎麼樣?”
“池先生背上的燒傷很嚴重,但沒生命危險。”護士說,“他在隔壁病房。”
林織夏立馬拔掉針頭,跌跌撞撞地跑到隔壁。
剛要推門,就聽見裏面傳來池硯舟母親的聲音——
“硯舟!你娶了那麼醜的一個女人,讓我們整個家族淪爲笑柄不說,如今還故意爲她丟命!你到底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林織夏的手停在門把上。
裏面沉默了幾秒,然後,是池硯舟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
“媽,您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就知道你做這些還是爲了黎漫!”池母氣得聲音發抖,“我告訴你,你是我們家族最優秀的繼承人,黎漫是絕不能進我們家門的!你再愛她也沒用!故意用林織夏來激我們也沒用!”
林織夏站在原地,渾身冰涼。
他們剛剛……在說什麼?
爲了黎漫?黎漫是誰?
巨大的恐慌和一種滅頂的不祥預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她扶着牆,慢慢退後,躲回病房。
過了好幾秒,她才顫抖着手,拿出手機,給私家偵探發了條信息——
「查一下池硯舟,和黎漫。所有的關系,越詳細越好。」
等待回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凌遲。
她腦子裏嗡嗡作響,池母尖銳的“故意娶個最不堪的”、“爲了黎漫”,和池硯舟平靜的“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反復回響,像一把把淬毒的刀子,將她那顆剛剛被捂熱一點的心,割得血肉模糊。
終於,資料發過來了。
林織夏顫抖着手點開。
裏面是厚厚的一疊資料,附帶着許多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