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抱歉,”黎漫走上前,聲音輕柔,語氣卻並不客氣,“我也看中了這條禮服。雖然是你先來的,但……”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林織夏厚重的劉海和黑框眼鏡,嘴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我覺得我好像更適合。不如,你就讓給我吧?”
林織夏握緊了手中的裙子,布料柔軟,此刻卻像荊棘一樣扎手。
“不讓。”她轉頭對店員說,“結賬。”
黎漫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伸手直接抓住了禮服的另一角。
“我真的很喜歡,小姐,你長成這樣……穿什麼都差不多,不如成人之美?讓給我,不行嗎?”
兩人僵持着,空氣裏彌漫着無聲的火藥味。
“怎麼回事?”
池硯舟低沉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他打完電話上來,就看到這一幕,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黎漫看到他,眼睛瞬間亮了,抓着禮服的手卻沒有鬆開。
“硯舟?你也在這裏?”
她目光在林織夏和池硯舟之間轉了一圈,隨即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看來這位就是你的妻子了?早知道是池太太,我就不搶了,這條禮服,就讓給池太太吧。”
她說着鬆了手,仿佛剛才的堅持只是個玩笑。
可下一秒,池硯舟卻伸手,直接從林織夏手裏拿過那條香檳色禮服,遞給了黎漫。
“不用讓。”他看着黎漫,聲音比剛才溫和,“這條適合你,去試試。”
黎漫眼底掠過一絲得意,接過裙子,沖林織夏笑了笑,轉身進了試衣間。
林織夏的手僵在半空,指尖還殘留着布料被奪走的觸感。
她慢慢收回手,握成拳,指甲掐進掌心,細微的刺痛,壓不住心口鈍刀割肉般的疼。
池硯舟這才轉向她,像剛處理完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織夏,剛才那位是黎漫,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她性子比較直,沒有惡意。一條裙子而已,我們再挑別的。”
林織夏抬起頭,透過厚重的鏡片看他。
“你不如直接說實話。你說她更適合,不就是覺得,我這張臉,配不上這條裙子,配不上任何漂亮的東西嗎?”
池硯舟明顯愣了一下。
他似乎沒料到林織夏會這樣反問,更沒料到她會直接點破這層心照不宣的體面。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很快調整了神色,語氣裏帶上一絲無奈,“如果我覺得你配不上,當初爲什麼會娶你?”
爲什麼娶她?
這句話像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捅進林織夏心口,疼得她眼前發黑。
是啊,爲什麼?
因爲她醜得恰到好處,是最合適的工具,是能完美激怒池家、逼他們妥協的棋子!
從小到大,因爲掩蓋容貌,她聽過太多嘲諷。
同學的竊竊私語,相親對象的惡語,父親的嘆息……那些話像針,扎久了,好像也麻木了。
可池硯舟不一樣。
這三年,他那些溫和的安慰,不經意的維護,甚至舍命相救的深情,像溫水一樣,慢慢將她冰封的心泡軟,讓她生出不該有的妄想和依賴,
然後,再由他親手,用最平靜、最不經意的方式,將這虛假的溫暖徹底打碎。
這比直接的惡意,更讓她痛徹心扉!
她死死壓住喉間的哽咽和翻涌的痛苦,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向另一排衣架,隨手抓起一件樣式普通的黑色長裙。
這時,試衣間的簾子拉開了。
黎漫走了出來。
香檳色長裙完美勾勒出她的身段,襯得她肌膚勝雪,光彩奪目,她轉了個圈,裙擺漾開優雅的弧度。
“黎小姐,太適合您了!”店員們紛紛贊嘆,“簡直是爲您量身定做的!”
池硯舟的目光也落在黎漫身上。
他眸色深沉,裏面清晰地映出黎漫的身影,那慣常清冷的眼底,此刻流露出毫一絲林織夏曾經在他眼中尋找過、卻從未對自己流露過的愛意。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林織夏捕捉到了。
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硯舟,好看嗎?”黎漫笑盈盈地問,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一旁的林織夏。
“嗯,很好。”池硯舟頷首,語氣是肯定的。
黎漫臉上的笑容更明媚了。
她走到池硯舟身邊,很自然地挽了下耳邊的頭發:“對了,聽說今晚是池太太的生日宴?在君悅酒店?”
“是。”池硯舟點頭。
“我剛好晚上有空,”黎漫看向林織夏,笑容得體,“池太太,不介意我也去爲你慶生吧?”
林織夏還沒開口,池硯舟已經接話:“當然不介意。歡迎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