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恣沒有直接去廚房,而是去了後罩房找楊嬤嬤兩人。
楊嬤嬤覺着晚間不會再有事,就算有事她也可以推脫,早早寬了衣裳在床上躺着了。
沈恣也不進去,只站在門口,厲聲道:“公子傳話來了,說是晚膳由小廚房做。你們立即去大廚房裏拿些食材回來,若是耽擱了,我們誰也免不了責罰。”
楊嬤嬤本不想聽她說話,頭都轉向了牆,可聽到公子叫小廚房做晚膳,驚得掀被而起,“你說什麼?”
沈恣並未回答,而是轉身去了小廚房。
楊嬤嬤不敢耽擱,和另一個嬤嬤趕忙去了大廚房求了張順,挑揀了些江鶴安喜歡吃的回來。
小廚房條件有限,做不出什麼大菜,沈恣看着楊嬤嬤拿回來的食材很快就有了主意。
她本想叫杏花打下手,但楊嬤嬤殷勤地攬了過去。
“雲雀姑娘,你打算做什麼呢?”楊嬤嬤討好地問道。
江府每日所需的食材都是一早從田地農莊上新鮮送來的,到了晚間沒用完的,除了些活雞活鴨之外,其餘全部都要處理掉,決不允許留到第二日。
本來今日江鶴安叫晚膳就很遲了,大廚房那邊也是預先給留了豐盛的飯食的。哪曉得江鶴安突然叫小廚房做,楊嬤嬤也就沒能拿回多少好食材。
沈恣道:“五彩雞絲涼面。”
小廚房裏一衆人都疑惑地看着她。
這裏沒有五彩雞絲涼面,這是她前前世的記憶。
沈恣沒有回答,只叫楊嬤嬤來擀面,杏花煮雞,另一個嬤嬤把胡蘿卜、黃瓜、洋蔥、木耳切成絲,
她則來攤蛋皮,然後切成絲。
擀好的面下鍋煮好,過涼水,再把五絲和雞肉絲擺在面上,倒入調制的料汁即可。
“這樣就成了?”楊嬤嬤忐忑地問道。
楊嬤嬤觀這面的樣子倒是花花綠綠,顏色豐富好看,但味道誰也沒有嚐過,不知好吃與否。
“嗯。”沈恣倒是頗有信心,她手上有準頭,調料配比剛剛好。
沈恣看她們三人面上都有爲難之色,她也就不假手於人了,親自端了面去了書房,給了書房門口守着的竹山。
竹山見到她只端來一碗花裏胡哨的東西,不悅地問道:“你們弄了半天,就只做了這個?”
沈恣訕訕道:“是,東西雖簡單,但味道還是不錯的。”
她也無奈,就那點子食材,也做不出其他的來呀。
沒法子,竹山只能接過來,又說了句,“你先別走,在這兒候着。”
要是公子不滿意,他可不替人挨罵。
沈恣點了點頭,“好。”
竹山膽戰心驚地把面端到了江鶴安面前。
江鶴安甩開手上的書,細看了看這團五色斑斕的東西,不知從何下筷,抬眸看向竹山。
竹山心中暗暗誇了自己機靈,趕忙把門口留下的沈恣叫了進來。
沈恣深吸了一口氣,走進來,朝江鶴安福了福,“公子。”
一月未見,她似乎清瘦了。厚重的襖子換成了略薄的青色衣衫,更顯得她身姿曼妙,體態綽約。
只是她恭敬疏遠的樣子,讓人感到不悅至極。
江鶴安收回目光,用筷子挑開面上的菜絲,問道:“你這做的是面?”
“是,公子只需把面和菜絲攪拌均勻就可以吃了。”沈恣垂首,答道。
江鶴安朝她說道:“你來。”他又給還在屋裏杵着的竹山遞了個眼色。
竹山會意,退了出去。
沈恣拘謹着走到他身旁,可筷子還在他手中,她攤開雙手,微微弓腰,“公子。”
少女手心泛着粉紅,像是枝頭嬌嫩的桃花,還輕輕顫抖着,似乎在邀君采擷。
江鶴安把筷子輕輕放上去的瞬間,他的指尖劃過她溫熱的手心。
沈恣的心微微一顫,不敢抬眼,握住筷子快速把面拌好,連退三步與他拉開距離。
“公子,可以吃了。”
江鶴安拿起筷子,嚐了一口,味道鹹香可口,口感清爽又豐富。
他含笑贊道:“味道不錯。”
沈恣雖有些自信,但聽到贊賞,還是很開心,“多謝公子誇贊。”
只可惜江鶴安對花生過敏,若是面裏再加上些花生末會更好吃。
江鶴安看她嘴角掛笑,面色泛紅,恰似紅棠映月。
得了一句贊賞就如此開心,想來她待在廚房,倒是正合她的心意。
江鶴安臉色沉了沉,擱下了筷子,問道:“雲雀,你在小廚房可還適應?”
這話問得突然,沈恣搞不清他的意思,只能順着回道:“回公子的話,奴婢沒什麼不適應的,一切都好。”
“嗯,我想來也是。”江鶴安注視着她,扯出個溫柔的笑來,“這面味道很好,我很喜歡,你的手藝不錯,以後晚膳就由你來做吧。”
沈恣怔怔的,他的話似渺渺天外來音,又似重物擲地。
她咬了唇,低頭道:“公子抬舉奴婢了,奴婢今兒已經是黔驢技窮了,實在也做不出其他了。”
小廚房終究不是大廚房,什麼都齊全,叫她日日都做膳食,太過爲難。
江鶴安冷笑一聲,淡淡道:“雲雀,我並非與你商量,而是吩咐。”
他既說了這話,沈恣自然不能推脫,只得應下,“是。”
待沈恣離開後,江鶴安叫來竹山,“去叫碧草開了庫房,挑出一對玉鐲來,賞給雲雀。”
竹山愣了,還是去照辦了。
江鶴安看着竹山離去的背影,將書案筆洗裏渾濁的水盡數倒進面碗裏,霎時,那碗裏的五顏六色皆被墨色遮蓋。
碧草得了話,難以置信,眼珠都快瞪出來了,“公子真叫賞她?憑什麼!”
“憑她做的東西公子喜歡,你快去辦吧。”竹山催促道。
碧草指尖發抖,面目扭曲。
秋月倒是開心,公子還是中意雲雀姐姐的。她顛顛地跑去小廚房告知沈恣。
沈恣拿到玉鐲時,也滿面不可置信。
“哼,倒是我小看你了,人都到小廚房來了,還能討公子歡心,手段不淺啊,咱們走着瞧!”碧草嫉妒得發狂,惡狠狠地盯着沈恣,又指着小廚房其他人,挑撥離間。
“看什麼看,又沒有你們的份兒,個個都是出了力的,怎麼獨獨就雲雀有賞賜,你們卻沒有呢,她也不曉得爲你們邀邀功,或者在公子面前美言幾句。公子可說了,以後晚膳都她來做,你們傻呵呵的幫忙了,可討不來半點好處。”
碧草這番話,杏花不以爲然,都是小廚房的,若是不幫忙,難不成等着公子怪罪下來時會單饒過哪個?
在這府裏生存,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有功的時候輪不上不打緊,一旦做錯了事,主子罰下來是一個都跑不了的。
楊嬤嬤向來是利益至上的,她到把碧草的話聽了進去,當下臉色就不好了。
沈恣慣知楊嬤嬤是個貪婪,見風使舵的,她不是不想收拾她,讓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坦些。
只是,楊嬤嬤兩人的行爲實在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報到江鶴安那裏,依他寬厚待人的性子也不會太過懲處。
沈恣一直摸不透他是否還在惱她出府的事,也不知他是否願意如從前一樣支持她。
於是,她試探了一番,他似乎沒什麼反應。
可轉眼,他又叫小廚房來做晚膳,誇獎一番卻又開口刁難讓她以後都負責晚膳。
眼看沈恣剛剛唬住楊嬤嬤她們,讓她們以爲江鶴安因爲還重視她,馬上又叫碧草送來賞賜,卻只有一對玉鐲,別的什麼都沒有,連一句誇獎的話都不給小廚房的其他人,這又是把她當到了衆矢之的的位置上。
沈恣皺了皺眉,他究竟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