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求您了,您不能再翻牆了!”
永和宮後院角落裏。
秋月緊緊抱着明芙的大腿。
德主子先前都是晚上翻牆偷溜出去玩。
可越翻膽越大。
現在可是白天啊!
她怎麼敢的啊?!
要是真被抓包,可不就是只禁足了。
她和德主子還有小阿哥可真就要騰地方去冷宮了。
“主子,求您回頭看一眼,看一眼菜園子,那可是您的心血啊!”
主子翻牆要是真被抓包了,搬到冷宮。
那不得虧死?!
菜園子裏瓜果蔬菜一片綠油油。
主子舍得她可舍不得。
明芙實在煩的不行。
秋月比唐僧還聒噪。
她掏了掏耳朵:“我就出去透透氣,又不是當刺客,你怕啥啊?!”
不說還好,一說這話,秋月聽到“刺客”兩個字險些沒暈過去。
她也不抱大腿了。
“哎呦喂~”秋月從地上爬起來捂明芙的嘴,“小主兒,祖宗,求您了,別說了。”
秋月環視四周。
幸虧只有她和主子兩個。
明芙拍開秋月的手,翻了個白眼。
“秋月,你就說你多久沒吃肉了?”她吸了吸鼻子,“永和宮多久沒開葷了?!”
“你真不想吃肉嗎?”
“真不想嗎?”
秋月呆愣住。
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喉結上下滾動。
所以,她想嗎?
她是該想還是不該想?!
等秋月回過神來,早沒了明芙的身影。
呃~
宮牆這麼高,德主子爲什麼翻的這麼容易?!
太液池邊。
宮女打扮的明芙狗狗祟祟。
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瑩白手臂。
“不貪心,不貪心,貪心多了吃大虧。”
“就一條,只一條,魚兒魚兒快快來。”
明芙咽了咽口水。
半晌的功夫。
破麻袋裏已經裝了兩條魚了。
“只抓三條就收手,絕不貪心。”她繼續碎碎念。
就在她盯着浮漂出神時。
“噗通!”
一聲悶響,伴隨着短促的驚呼,從前方的水榭拐角傳來!
緊接着,是一個小太監變了調的的尖叫:
“啊!快來人啊!五阿哥落水了!”
明芙心頭一凜。
五阿哥胤祺?
她本能地扔下釣竿沖到水榭邊。
只見一個小太監癱軟在岸邊,指着水裏撲騰的一個小身影。
水裏,一個約莫兩三歲的的小團子正在掙扎。
水已經沒過了他的頭頂,只剩下兩只小手在水面上胡亂地撲騰着。
眼看就要沉下去。
明芙顧不上暴露行蹤,頭腦一熱,就一個箭步沖到水邊。
看準位置,縱身躍入。
她奮幾下就遊到胤祺旁邊,從後面一把托住孩子腋下,將他的小腦袋托出水面。
“咳。咳咳。”胤祺嗆了水,小臉煞白,劇烈地咳嗽着。
小家夥緊緊地抓住明芙的衣服。
“別怕。抓緊我。”明芙的聲音鎮定,瞬間安撫了驚慌的孩子。
她一手牢牢抱着胤祺,一手奮力劃水,朝着最近的岸邊遊去。
花盆底浸了水沉重無比,她幹脆在水中蹬掉了一只。
聞聲趕來的幾個宮女也到了,七手八腳地把明芙和溼淋淋的五阿哥拉上岸。
“五阿哥。五阿哥您怎麼樣?”
胤祺的奶嬤嬤這時才連滾爬爬地沖過來。
看到溼透的小主子,嚇得魂飛魄散。
胤祺被明芙抱着,雖然渾身溼透,冷得發抖。
但神志清醒,只是受了驚嚇。
緊緊摟着明芙的脖子不鬆手,小身子還在微微顫抖。
“快。拿幹淨的大氅來。把五阿哥包好,送回壽康宮。請太醫。”
混亂中,誰也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假山旁,一位穿着香色綢緞宮裝、氣質沉靜溫和的老嬤嬤,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的目光,在明芙以及她懷裏嚇得發抖的五阿哥身上,停留了許久。
明芙將孩子塞給奶嬤嬤後,一溜煙沒了人影。
救人只是順便?!
她從小就想做個見義勇爲的大英雄。
今天算是如願了。
就是... ...
是個見不得光的“大英雄”。
QAQ,真倒黴。
也不知麻袋和魚還在不在?
還有她的魚竿,那可是那花了一下午自制的呢。
金貴着呢!
咦?
鞋子呢?
她明明記得自己在水裏只蹬掉了一只,另一只呢?
明芙撓了撓頭。
算了,丟了就丟了吧。
等回去,秋月要是問起來,就說掉水裏了。
明芙回去的時候,麻袋和釣竿都還在。
她一瘸一拐,背着麻袋,一路狗狗祟祟,專挑沒人走的“野路”回了永和宮。
“噗通!”
麻袋和人一起落地。
正在菜園子裏挖呀挖的小胤祚聽到動靜,抬頭望過來。
“額涼。”小團子也不懂明芙爲啥翻牆。
但是看到額娘了,就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向明芙。
秋月也聽到了動靜。
“小主子,你慢點,小心摔了。”這是秋月這八個月以來重復最多的一句話之一。
還有一句就是“主子,奴才求您了,今天別翻了。”
可是走近看到明芙渾身溼淋淋的樣子時,一大一小,主仆兩人都愣住了。
明芙哼着小曲走到二人身邊。
用她那還算幹淨的手,揉了揉小胤祚的腦袋。
然後將魚竿塞給秋月。
“我去做魚哈!照看好六阿哥。”
傍晚。
明芙吃魚吃的開心到不知天地爲何物時,宮門被叩響。
秋月身子也怔了怔。
主仆二人對視一眼,然後一致望向門口。
等二人回過神來時,大門已開。
進來的是蘇麻喇姑。
庭院被收拾得幹幹淨淨。
雖不奢華卻處處透着溫馨巧思。
比如窗台上用陶罐養着的幾株綠油油的“野草”其實是小蔥。
角落裏放着胤祚的學步車和小木馬玩具。
蘇麻喇姑眼中的眼底閃過訝異。
她看向還夾着一筷子魚肉的明芙,微微福身。
“今日五阿哥幸得娘娘及時援手,太皇太後念及小主一片慈心,又想着六阿哥出生至今,還未曾抱去慈寧宮請安。故而特命奴才來傳個話兒。”
她微微一頓,目光落在學步車裏,正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看着自己的胤祚身上。
語氣更加溫和:
“請德小主帶着六阿哥,有時間去慈寧宮坐坐,說說話。”
此時,明芙再沒眼力見也知道起身了。
此人是、竟是蘇麻喇姑?!
她心頭一震。
隨即走上前,面上恭敬:
“臣妾謝太皇太後恩典,有勞蘇麻嬤嬤。”
“只是... ...”明芙有些猶豫。
所以,她去慈寧宮該走正門去還是抱着崽崽翻牆?
蘇麻喇姑似是看出了明芙眼中的猶豫。
於是道:“奉太皇太後懿旨,即日起,解除永和宮禁足令。”
禁足解了?
躺平一年的鹹魚,突然要營業了?
明芙抱着正努力啃布老虎耳朵的胤祚,微微一怔。
將近一年與世隔絕的日子,突然看到盡頭,竟有些恍惚。
自由固然是好事,但這宮門一旦打開,隨之而來的恐怕不只是陽光。
“德貴人,奴才路過太液池,偶然撿到的,不知... ...”蘇麻喇姑給身後的小宮女使了個眼色。
小宮女稍稍上前,手裏捧着一雙鞋。
正是明芙今天穿着翻牆的那雙。
“多謝蘇麻姑姑。”明芙側身看了眼秋月,“秋月。”
秋月接過鞋子時,雙手微微發顫。
看着蘇麻喇姑離去的背影,明芙緩緩吐出一口氣。
低頭對上兒子懵懂的大眼睛,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胖手。
她知道,平靜的日子,恐怕要結束了。
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裏的兒子。
“解了也好。”
明芙很快回過神,臉上露出一絲釋然又帶着點玩味的笑。
“咱們小六也該出去曬曬太陽,見見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