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裏一下安靜下來。
老趙手裏的聽診器差點掉了。護士們更是瞪大眼睛,這孩子燒糊塗了?敢咒陸閻王命不久矣?
陸戰野也被這一句給說懵了。
他想過無數種父女相認的場面,哭得稀裏譁啦的,或者孩子膽怯不敢認的,唯獨沒想過這種——上來就給人算命判死刑的。
“你說什麼?”陸戰野眯起眼,身上的氣勢很有壓迫感。
陸念念——也就是小丫頭,費力地撐着身子坐起來。她也不怕生,伸出枯瘦的小手,指了指陸戰野的左肋下方。
“你這兒,是不是每天半夜都疼得像針扎?最近半個月,是不是感覺這裏像是堵的慌,還發低燒?”
陸戰野的瞳孔一縮,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機密。
他在上次邊境任務中受了傷,彈片取出來了,但傷口一直反復感染,怎麼治都不好。
爲了不影響士氣,他一直硬扛着,連老趙都不知道具體細節。
這小丫頭片子,一眼就看穿了?
“你怎麼知道?”陸戰野聲音沉了下來。
“我聞到了。”陸念念吸了吸鼻子,臉上是種專業又挑剔的表情,“一股腐爛的味道,還有……屍蟲的臭味。”
“屍蟲?”老趙忍不住插嘴,“胡說八道!傷口我們處理過很多次,怎麼可能有蟲子?”
陸念念沒理他,在自己身上摸索起來:“我的小包呢?”
護士戰戰兢兢地把一個從她破衣服上取下的小布包遞過去。
陸念念在裏面翻了翻,最後摸出一個黑乎乎的小瓷罐。
“過來。”她沖陸戰野招招手,像喚小狗。
陸戰野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衣服撩起來。”
陸戰野猶豫了一秒,一把掀起作訓服下擺。左肋處纏着紗布,隱隱滲出黑血。
陸念念二話不說,揭開瓷罐蓋子。
一條通體赤紅、長着百足的大蜈蚣竄了出來!
“啊!”護士們再次尖叫。
陸戰野也是肌肉一緊,但他硬是沒動。
“別動,動了它咬偏了可不管賠。”陸念念嘴上說着,手上動作極快,直接把那條大蜈蚣“啪”的一聲按在陸戰野的傷口上。
“嘶——”
就算是鐵打的漢子,陸戰野也倒吸一口涼氣。那蜈蚣並非在咬肉,而是在……吸!
它瘋狂地往傷口深處鑽,似乎裏面有什麼好東西。
老趙看得頭皮發麻,正要阻止,卻見那蜈蚣身子劇烈扭動,原本赤紅的身體迅速變得烏黑。
只過了半分鍾,蜈蚣不動了,僵死地掉在床上。
與此同時,一股黑墨一樣的淤血從傷口噴涌而出。
陸戰野只覺得那股折磨了他半個月的陰冷劇痛,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輕鬆。
“行了。”陸念念拍拍手,有些嫌棄地把死蜈蚣踢到一邊,“裏面的毒清幹淨了。爹,你以後少去陰氣重的地方,你這體質,容易招髒東西。”
陸戰野放下衣服,看向女兒的眼神徹底變了。
這哪裏是撿回個閨女,這是撿回個神醫啊!
“這就治好了?”老趙不敢相信地湊上去檢查,發現傷口竟然真的呈現出鮮紅色,那是組織開始恢復的跡象。
“先別急着高興。”陸念念打了個哈欠,小臉蒼白,“我餓了,我要吃肉。肥的。”
陸戰野看着女兒那副明明虛弱卻還要裝大人的模樣,心髒軟了一下。
他大手一揮,直接把陸念念連人帶被子裹起來,單手抱在懷裏,穩穩當當。
“走,回家!爹給你做紅燒肉!”
……
特戰旅家屬院。
陸戰野抱着個髒丫頭回來的消息,不到十分鍾就傳遍了整個大院。
他剛走到自家樓下,迎面就撞上了住對門的沈翠萍。
這沈翠萍是指導員的家屬,平時最愛嚼舌根,尤其看不慣陸戰野這個單身漢。
“喲,老陸啊,這是哪撿來的叫花子?”沈翠萍嗑着瓜子,眼神在陸念念身上掃來掃去,“怎麼弄得這麼髒?太不講衛生了,別是有什麼傳染病吧?”
陸戰野臉色一沉,正要發作。
陸念念從被窩裏探出個腦袋,眨巴着大眼睛:“大嬸,你有病。”
沈翠萍一聽就炸了:“嘿!你這沒教養的野種,你說誰有病?”
“你最近是不是總覺得後背發癢,越撓越癢,特別是到了晚上,癢得想在牆上蹭?”陸念念聲音軟糯,說出的話卻讓沈翠萍臉色變了。
確實!她最近得了怪病,後背癢得要命,去醫院看了說是神經性皮炎,藥膏塗了幾斤都不管用。
“你……你怎麼知道?”
“因爲你嘴太碎,惹了不幹淨的東西。”
陸念念一本正經地胡扯,避開兩人視線,用精妙的手法彈出一抹細微的白色粉末。
粉末隨風飄過去,沾上了沈翠萍的脖子。
兩秒鍾後。
“哎喲!哎喲臥槽!”沈翠萍突然怪叫一聲,手裏的瓜子全扔了,雙手開始瘋狂地撓脖子、撓後背。
那種癢,不是皮肉癢,是鑽心撓肺的癢!
沈翠萍就像被通了電,在原地扭動起來。
左手撓完右手撓,上邊撓完下邊撓,最後實在受不了,直接靠在旁邊的大樹上,瘋狂地磨蹭後背。
那姿勢,跟猴子蹭癢癢有得一拼。
周圍看熱鬧的軍嫂和孩子們全都笑噴了。
“這沈嫂子今天是咋了?跳大神呢?”
“哈哈哈,你看她那動作,跟猴子似的!”
沈翠萍一邊蹭一邊慘叫:“陸戰野!你……你閨女對我做了什麼!我不行了……癢死我了!”
陸戰野看着女兒那一臉無辜的樣子,再看看沈翠萍那滑稽的模樣,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他清了清嗓子,一臉正氣地說:
“沈嫂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閨女都說你惹了不幹淨的東西,跟我閨女有什麼關系?”
說完,他也懶得理會還在樹上蹭皮的沈翠萍,抱着陸念念轉身上樓。
一進門,陸戰野把女兒放在沙發上,蹲下身,看着那張髒兮兮的小臉,語氣難得溫柔:
“剛才那是什麼?”
陸念念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紙包晃了晃:“特制癢癢粉。只要出汗就會癢,越撓越癢。放心,死不了人,就是讓她把嘴閉上三天。”
陸戰野愣了一秒,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
“好!幹得漂亮!不愧是我陸戰野的種!有仇當場就報,絕不過夜!”
這閨女,太對他脾氣了!
就在爺倆準備研究晚飯吃什麼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刹車聲。
緊接着,警衛員小張滿頭大汗地沖了上來,連門都沒敲直接喊道:
“旅長!不好了!軍區總院來電話,老首長……老首長快不行了!那邊讓您趕緊過去一趟!”
陸戰野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沒了。
老首長對他有知遇之恩,視如親父。
“念念,你在家乖乖待着,爹出去一趟。”陸戰野起身就要走。
“帶上我。”陸念念突然抓住他的衣角。
“別鬧,那是去救命,不是去玩。”
“我也沒說是去玩。”陸念念從她的小布包裏掏出一包銀針,眼神認真,“除了毒術,我的醫術也是很厲害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