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應該就能將這門拳法練至圓滿。”
陳斷凝視着面板上【惡虎拳(94%,大成)】的字樣,心中盤算,“不知能給我帶來多少潛力點。”
這《惡虎拳》不過是一門不入流的粗淺功夫,是他花了幾兩碎銀從一個走南闖北的行腳商人手裏淘換來的。
這類功法在江湖上被鄙夷地稱爲“假功”,無法像傳言中的“真功”那樣,引動天地元氣,蘊養出玄奧的“先天之氣”。
此世的武道,絕非前世那些徒具其形的花架子。
陳斷曾親眼目睹,縣衙裏一位供奉高手,僅憑一拳,便將一塊等人高的青石轟得粉碎。
碎石飛濺的場面深深刻入他的腦海。
據他多方打探,那等開碑裂石的神力,根源便在於“真功”所修煉出的先天之氣。
“真功”威力絕倫,自然也是各門各派不傳之秘,珍若拱璧。
尋常人若想習得,非得拜入那些底蘊深厚的武館、門派,奉上令人咋舌的束脩不可。
《惡虎拳》雖遠遜於真功,卻也實實在在地錘煉筋骨,增長氣力。
加上原主本就魁梧健碩的底子,如今的陳斷,放倒五六個尋常壯漢不在話下。
沒有這點傍身的本事,他也不敢在雨夜化身那令人膽寒的“屠夫”。
“‘雨夜屠夫’.....”陳斷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弧度,“真是夠難聽的稱號。”
壓下雜念,他在地窖狹小的空間中擺開架勢。
沉腰坐胯,筋骨齊鳴,一招一式沉穩凶悍,帶着猛虎搏殺般的狠厲,空氣被拳風攪動,發出沉悶的嗚咽。
半個時辰後。
最後一式收勢,氣沉丹田。
嗡!
一股比以往更加灼熱的氣流瞬間貫通四肢百骸,筋骨發出細微的爆鳴,力量感充盈全身。
陳斷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氣息悠長。
與此同時,面板界面浮現:
【惡虎拳+6%】
【惡虎拳(100%,大成)→惡虎拳(圓滿){不可再繼續提升}】
【武技“惡虎拳”突破至圓滿境界,潛力+10】
【潛力:27 + 10→ 37】
“成了!”陳斷用力握緊拳頭,感受着臂膀上虯結鼓脹,更勝從前的肌肉力量。
目光掃向角落那個簡陋的木人樁,他走上前,一把扯下包裹在上面、早已被捶打得破爛不堪的皮料。
而後他將王二的皮套到了木人樁上。
砰!砰!砰!
陳斷眼神驟然變得凌厲,拳出如風,勢大力沉,狠狠砸向木樁。
每一拳都帶着沉悶的撞擊聲。
不過片刻,那新換上的“皮”便已被狂暴的拳力撕裂,只剩下臉的位置還算完好。
“呼~”陳斷停下動作,胸膛微微起伏,“凡俗武技的盡頭,大抵如此了。真功是時候謀劃了。”
他眉頭微鎖,“只是錢從何來?陳家如今這副光景,連溫飽都勉強,如何支撐我脫產習武?”
哐當——
地窖之上,傳來一聲輕微的異響。
陳斷神色一凜,收斂氣息,走到一旁盛滿清水的木盆前,仔細洗淨手上沾染的血跡,轉身離開了地窖。
——
咕嚕~咕嚕~
一只粗陶瓦罐架在小泥爐上,罐口不斷冒出帶着濃重苦澀氣息的白煙,湯藥已然熬好。
陳斷用布墊着手,小心地將藥汁濾入一只豁了口的粗瓷碗中。
端着藥碗,他走進了父親陳康躺臥的昏暗房間。
“爹,該服藥了。”他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太多情緒。
床榻上,陳康緩慢地扭過頭。
他的眼神渾濁而渙散,視線吃力地在陳斷身上聚焦片刻,又茫然地掃過空蕩蕩,徒有四壁的房間。
爲了治他這身被差役活活打出來的重傷,吊住他這口氣,陳家幾乎掏空了家底,如今只剩這棟宅子勉強支撐。
他的目光最終長久地停留在兒子那張年輕卻刻滿麻木的臉上,眼神中復雜難言。
他沉默了許久,對遞到唇邊的藥勺視若無睹。
咳咳~咳咳咳!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猛地爆發出來,幾乎要將他單薄的胸膛震碎。
待這陣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他喘息着,用盡力氣將頭扭向牆壁內側,沙啞的聲音說道:
“不吃了。”
“以後,都不吃了。”
陳斷端着藥碗的手,在空中停頓了數息。
碗中藥汁的熱氣氤氳上升。
他緩緩站起身,聲音平靜:
“我明白了。”
——
次日。
羅三水:“斷子,我跟孫郎中都說好了!你看是今兒下午,還是明兒個,我好請他到你家給陳伯伯瞧瞧?”
陳斷正低頭磨着刀,聞言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頭也沒抬:“不用了。”
羅三水心頭咯噔一下,“怎麼了?出...出什麼事了?”
“我爹,”陳斷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他說不治了。以後,都不治了。”
“這....這樣啊~”羅三水張了張嘴,最終只能沉重地嘆了口氣,所有寬慰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這消息殘酷,但在這人命如草芥的黑水城底層,對那些被病痛折磨又家徒四壁的人家來說,放棄治療,有時竟也成了一種“體面”的解脫。
他也了解陳康的傷勢,畢竟不少去陳家的大夫都是他介紹的,筋骨盡斷,髒腑受損,能拖到現在已是奇跡。
再多的湯藥,不過是徒耗錢財,延長痛苦,最終仍是人財兩空。
陳康日日受痛楚煎熬的同時,也死死拖住了陳斷。
“替我向那位孫醫師賠個禮。”陳斷的聲音幹澀,“改日,我親自上門......”
“唉!”羅三水重重一擺手,打斷了他,“說這些作甚!孫先生是明白人,我去說一聲便是,不打緊的。”
他看着好友的眼神,忍不住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總得......”
話音未落,幾道流裏流氣的身影已大搖大擺地堵在了肉攤前。
“陳窩囊!”爲首那人正是方皮,他下巴抬得老高,聲音尖利刺耳,“給爺切十斤精肉!再切十斤肥膘!還有十斤軟骨!今兒個爺要宴請幾位好兄弟,可別拿次貨糊弄爺!”
方皮身邊簇擁着三個滿臉橫肉,歪歪斜斜的漢子,都是他未發跡前一同廝混的潑皮無賴。
自他花錢捐了個巡街差役的“官身”,這幫人便搖身一變,成了他的“跟班”,整日狐假虎威。
羅三水一見這陣仗,新仇舊恨涌上心頭,火氣噌地就冒了上來,忍不住嗆聲道:“你們四個人,一頓吃得下三十斤肉?撐不死你們!”
方皮斜睨了他一眼,鼻孔裏哼出一聲:“老子吃不吃得下,關你屁事!怎麼,羅三水,你羅家也想管官差老爺的閒事?”
“你!”羅三水熱血上頭,一步踏前就要理論。
“怎麼着?想動手?”方皮身邊三個“跟班”立刻上前一步,形成壓迫之勢,凶神惡煞地瞪着羅三水,嗓門扯得震天響,“反了天了!敢對官差動手?想吃牢飯是吧!”
這番動靜立刻引來了集市上不少目光。
人們遠遠地圍觀,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唉,又是方皮這瘟神,陳家小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被這惡棍纏上了。”
“可不是嘛!肉可不便宜,三天兩頭來白拿,這是瞅準了陳家敗落,陳斷性子軟好拿捏啊。”
“那羅家小子倒是個講義氣的,唉,惹不起啊~”
議論聲中充滿了同情,但更多的卻是事不關己的冷漠與對官威的畏懼。
沒人敢上前,都怕引火燒身,被這夥人盯上。
陳斷抬起頭,伸手按住了羅三水的胳膊,對他緩緩搖了搖頭。
“哈哈哈!窩囊!真他娘的窩囊廢!”方皮見狀,得意地放聲狂笑,聲音尖銳刺耳。
“被人搶了未過門的婆娘,屁都不敢放一個!自家老爹被打得像條死狗癱在床上,也只能當個縮頭烏龜!
哈哈哈,陳斷,你這輩子也就配在案板上剁剁爛肉,給爺當個取樂的玩意兒了!”
這番惡毒至極,專往心窩子裏捅刀子的言語,聽得周圍百姓都皺緊了眉頭,心中直犯惡心,看向方皮的眼神充滿了憎惡。
然而,當他們看到被如此羞辱的陳斷,竟依舊只是沉默地低下頭,拿起刀開始切肉,動作麻木而順從時,那份同情又不由得摻雜進一股強烈的“怒其不爭”。
“白長了這麼大的塊頭,陳康當年也是條硬漢子,怎麼生出這麼個慫包軟蛋兒子。”
“塊頭大頂個鳥用?方皮現在可是披着官皮的,民不與官鬥懂不懂?他今天敢動方皮一指頭,明天衙門的大牢就得請他進去!骨頭再硬,能硬過牢裏的火棍?”
方皮趾高氣揚地拎起那三大包切好的肉,照例是一個銅板也沒掏。
他志得意滿地環視一圈噤若寒蟬的人群,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威風,大笑着招呼手下:“走!兄弟們,回去喝酒吃肉!”一行人揚長而去。
圍觀的人群也像潮水般迅速散去,唯恐沾染是非。
“唉!斷子!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羅三水氣得直跺腳。
他恨方皮的惡毒,更恨陳斷的隱忍!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個穿着半舊長衫的老者正使勁朝他招手,臉色鐵青。
“斷子,我先過去一下。”羅三水無奈道。
“好。”陳斷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羅三水快步走到父親跟前:“爹,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怎麼來了?”羅父一把抓住兒子的胳膊,壓低的聲音裏滿是驚怒,“我還想問你,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你可以暗地裏幫,但明面上離陳斷遠點!
你剛才想幹什麼?還想跟方皮那幫人動手?你是嫌日子過得太安生,非要招禍上門是不是。
你是不是想看着那幫瘟神帶人把咱家那小鋪子砸個稀巴爛,把你這不成器的逆子也抓進大牢裏才甘心!”他越說越氣。
“爹!怎麼連你也這樣,陳斷他.....”羅三水試圖辯解。
“住口!”羅父厲聲打斷,不容分說地拽着他就走,“趕緊跟我回去!從今天起,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裏溫書。
過幾天我就給你聯系州府裏的熟人,把你送出去求學。等你哪天有了功名,披上了官袍,再談你那的‘義氣’不遲。”
羅三水被父親生拉硬拽,踉蹌着離去。
他掙扎着回頭,只能投去一個充滿愧疚和無奈的眼神,最終消失在集市的人流中。
肉攤前,只剩下陳斷一人,和他手中那把閃爍着寒光的剔骨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