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宋姣姣要做衣服,王姨這才想起來她早上剛來的時候孑然一身,想想也是,宋家那樣的人家,她又是死了親媽的,再遇見耿翠蓮那樣的後媽,她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王姨心軟,想到宋姣姣這些年過得苦日子,慈愛的眼睛裏就蓄滿了淚水。
“我看你這衣裳都舊了,扯布做還得等等,一會兒咱先買兩身湊合着穿,再扯幾匹好布,姨認識鎮上的老裁縫,晚點帶你去他家。”
確實,如果扯布做衣裳是有工期的,但宋姣姣想的是先穿舊衣服湊合,等新衣服做出來再換。
但看着王姨因爲她這一句話就紅了眼眶,她話到嘴邊又開不了口了。
“王姨……”宋姣姣覺得王姨的心比自己的還軟。
她到賀家的時候,沒想到能有人共情這具身體的遭遇,也沒想過會有人心疼她。
她當時只想脫離宋家那個火坑,不想再餓肚子,不想在被人打,她在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她爸媽對她從來都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她從小聰明,成績又好,從小到大拿的獎狀能填滿一個大箱子,走到哪迎接的都是別人欣賞敬佩的目光。
沒來這裏的時候,她幾乎很難想象,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日子。
吃不飽、穿不暖,被迫退學,給全家當牛做馬,被後媽磋磨,被親爹像死狗一樣拖着打,最後還要把她賣了換錢……
她這輩子最苦的日子就是到這具身體裏過的這幾個月。
她崩潰過,無助過,在一次次挨打中也想問問老天爺,爲什麼讓她離開爸爸媽媽還要出現在這裏受苦受難!她只能強迫自己打起精神,麻木自己的情感和身體,爲了拼命活下去而逐漸接受事實……
她等待機會,刻意接近賀霖,她知道他凶名在外,只要這個人肯娶她,宋守業一定不敢鬧。
所以她故意蹲守在大榆樹下,看見他在追那個搶劫犯,她就跑到巷尾去堵人,聽曾阿婆說過賀霖偶爾會去醫館,她就專挑他去的時候拿藥……
但她沒想到,賀霖和王姨會對她這麼好,她只是想好好活着,她覺得自己沒有錯,但是心裏卻生出了一絲愧疚。
宋姣姣只覺得自己的嗓子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她的嘴唇抖了抖,最後只攥着手心說了一句,“王姨,對不起,是我讓你擔心了。”
王姨背過身去抹了抹眼睛,牽住她的手笑了笑,“傻孩子,說這些幹啥,以後姨疼你。”
說話間,兩人已經抵達了供銷社。
這會兒正是大中午,平山鎮大,下頭有很多村莊,不少人知青還有勞動人民趁着天氣好來鎮上買東西,供銷社大門敞開,一眼就看見裏頭擠滿了人。
王姨已經整理好心情,拉着宋姣姣就往裏走,“不說了,咱們進去看看,別好東西都被人搶走了。”
宋姣姣雖然住在鎮上,但是耿翠蓮從來不會把錢交給她買東西,她從來沒有逛過這裏,今天第一次來,一時間只覺得新奇。
四面牆長長的大櫃台後面站着售貨員,後面是滿牆的貨物,櫃台裏是各種生活用品和米面糧油,還有各式各樣的糖果,吃食。
每個櫃台後面都有人排隊,大部分都是村裏的大娘大嬸,還有梳洗麻花辮的小姑娘和裝着略顯斯文秀氣的下鄉知青。
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一看就是趁着農閒相約進城來采購的。
“姨,我去看看布。”宋姣姣看見一個櫃台前排了幾個小姑娘,連忙拉了拉往生活用品那邊走的王姨。
王姨沖她點了點頭,“成,我去給你買毛巾香皂這些,你自己去挑,看到喜歡的直接買,姨帶着錢呢。”
宋姣姣沖她笑了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我身上有錢,賀霖也給我錢了。”
兩人說了幾句,就分開排隊了。
宋姣姣排在幾個女知青後面,正好聽見她們在聊村裏的八卦。
長得高的女知青壓低聲音小聲道,“你們知道之前村裏那個王二狗嗎?聽說不知道得罪誰,來鎮上被人開瓢了。”
她這話說完,身邊另一個胖胖女知青的立馬接話:“活該,終於有人治他了。平時色眯眯盯着女知青就算了,他媳婦管他賭,好幾次不是差點被打死。”
另一個偏矮瘦的也贊同的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家裏鍋都揭不開了,地裏有點收成全換成錢賭了,爛人一個,只是可憐他媳婦,他被打了還要伺候他。”
“你們知道是誰幹的不?”旁邊插進來的知青神秘兮兮道。
高點的知青瞪了瞪眼,“你知道?”
對方點了點頭,“是賀霖。聽說王二狗不知道怎麼惹了他,人一露臉就被按住了,還叫他手下的混子劈頭蓋臉一頓好打,嚇都快把人嚇死了。”
“你咋知道這些?”
對方聲音更小了,“我對象跟我說的,他撞見了,回去的時候腿都軟了。”
幾人沉默了片刻,胖知青突然又開口道,“其實那個賀霖,長得、還挺好看的,村裏好多小姑娘喜歡他,上次他帶人來收牲口,她們都躲起來偷看……”
“聽說他還沒娶媳婦,長的好看,有錢又有本事,哪個姑娘不想嫁他?”
“我見過他,他可凶了,等你見過他發脾氣打人就不會這麼想了,我們這小身板不夠不夠他打兩拳的,當他媳婦得抗揍啊,你不怕死啊?”
……
幾人從王二狗說到賀霖,然後繼續小小聲的細數賀霖的‘豐功偉績’,一邊唏噓,一邊感嘆。
宋姣姣跟在幾人身後緩慢向前移動,低着個腦袋裝小透明暗戳戳加入她們。
聽八卦怎麼不算是一種加入呢?
還是她新上任老公的八卦。
以前聽見這些話她心裏都沒什麼感覺,現在她成賀霖媳婦兒了,聽見這些人說賀霖的八卦突然多出了一種莫名的興奮。
好刺激的感覺。
不過她以前聽說賀霖在外面養了好幾個女人,不知道這是真是假,有機會她得好好問問八卦主角,說不定能吃到第一手新鮮大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