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綺道:“劍簪是我還在世子院中當差留下。”
王嬤嬤嚴肅的面容上浮現一絲輕蔑:“那又如何,只要老夫人知道,管你何時留下劍簪。”
老夫人向來寧肯錯殺一人,也絕不放過一個。
寧綺跟在老夫人身邊足足有一年,哪裏不知曉她的性格。
“我會跟老夫人秉明清楚。”寧綺冷着臉,誓不承認。
王嬤嬤不免笑出聲,眼眸卻凶狠地盯着她的脖子。
這道目光仿佛有實質性,像是一枚簪子,狠狠地穿透她的脖頸,令寧綺的後背莫名冒出冷汗。
王嬤嬤這眼神,一點都不像是普通奴仆。
王嬤嬤收回注視她的目光,又變成之前的肅然。
“老夫人會相信跟在她身邊一年的你,還是相信跟在她身邊二十年的我?”
王嬤嬤的反問,讓寧綺眼神觸動。
她知道王嬤嬤說的對,老夫人不會相信她的話。
可是王嬤嬤心裏懷疑她,爲何沒有上報給老夫人。
寧綺垂簾,露出困惑的神色:“還請王嬤嬤直言來意。”
見她如此聰慧,王嬤嬤開門見山,從衣袖裏拿出一瓶白玉葫蘆樣式的小藥壺。
“藥壺裏面裝有十五顆藥丸,置入水中,很快融化,無色無味。你每次給世子喝的湯裏加一顆藥丸進去。”
王嬤嬤將藥丸遞到寧綺的面前。
寧綺皺眉,沒有接過,“這藥效是什麼?”
“你莫要多嘴,反正這藥不是殺人,只是讓世子的身體虛弱。只要事成之後,我會想辦法將你的奴籍消除,再贈你黃金一百兩,送你離開府邸,遠走高飛。”
王嬤嬤話音落下,怕寧綺不相信,從衣袖裏居然拿出一封黃紙,上面赫然是她當初進府籤的奴籍。
寧綺沒料到這份奴籍在王嬤嬤手裏。
也不知道她從哪裏拿來的。
王嬤嬤不僅拿出她的奴籍在寧綺面前一晃,又擲出一兩黃金。
亮閃閃的黃金,讓寧綺若有所思起來。
要是回到現代,不知道能不能把黃金帶回去。
王嬤嬤瞧見她在思考,以爲她是在心動,“若事成之後,五十兩分文不少都會給你。”
寧綺聽她的意思也算是明白。
王嬤嬤將她當做棋子,給宋倦言下毒。可是王嬤嬤不是老夫人的人嗎?老夫人也不應該會對孫子下毒,除非王嬤嬤是別人的人。
寧綺思考半天,暫時壓下猜測,不管王嬤嬤是何人,她已經被當做棋子,若是反抗,王嬤嬤指不定會將她的事情告知給老夫人。老夫人可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一定會對她心生懷疑,思來想去,寧綺還是頷首應下。
王嬤嬤瞧她識趣的樣子,也就沒有走威脅那一套。
“你早些歇着,明日我會安排侄子去世子院子伺候,你下藥的時候,可以找他,但是你若心思不正,他也會告訴我。”
說明白就是派來監視她有沒有下藥。
還真是大費周章。
寧綺再次頷首。
王嬤嬤這才滿意離去。
她走後,寧綺收起這一兩黃金,放進藏在衣櫃裏最下面的小匣子裏。
匣子裏面有她存的積蓄,還有當時穿越過來佩戴的鉑金項鏈。
鉑金項鏈的吊墜是星月,背面刻着她的“綺”字。
這枚項鏈是她成年後,媽媽從打工裏攢的錢給她買的。
從小家裏就窮,爸爸跟小三跑了,媽媽經常帶着她和姐姐去上班,後來日子逐漸好一點,媽媽就會給她買點小東西,補償她。
也不知道媽媽和姐姐知道她失蹤後,是不是整日擔驚受怕。
她抿着唇角,仔仔細細地撫摸這枚鉑金項鏈。
無論如何,她會回家的!
寧綺眼裏迸發出驚人的光亮。
她將這一兩黃金放進去。
關上匣子後,寧綺來到窗櫺邊,望着一輪明月高懸。
雖然不知道王嬤嬤是何意,可是一旦下藥,萬一被宋倦言發現,她定然死得很慘。
可若是不下藥,王嬤嬤那邊也不會放過她。
寧綺心緒不寧,手腳冰冷,何時回到床榻都不知道。
次日,寧綺照例來茶房。
正好今天世子院子裏有人來領茶葉。
寧綺帶着他去領。
來的人長得眉清目秀,看起來比她小一歲,笑起來乖巧。
寧綺交給他茶葉罐的時候,詢問他的名字。
他笑着說:“我叫貴三。我是王嬤嬤的侄子。”
寧綺手一抖,險些將茶葉罐頭摔在地上。
貴三笑嘻嘻地望着她。
她平白無故,感受到一陣冷意席卷全身。
“不知道寧姐姐有沒有空,能陪我一起去世子院子。”
寧綺知道他是有話對自己說,看了一眼正在忙活的柳兒,便頷首跟他離去。
兩人途經一處林亭,野鳥在天空飛躍而去,柳綠花紅,詩意盎然。
貴三低聲說:“姑姑說,世子今日在府,還望今日就下藥。我會竭力配合姐姐。”
他的話讓寧綺眉頭蹙起,居然這麼快。
在談話的兩人絲毫沒注意,涼亭回廊的東邊,有人將眼下這一幕盡收眼底。
女人身穿青綠羅裙,腰間系着殷紅絲絛,不施粉黛,面若粉嫩,唯有側邊的疤痕破壞這一抹殊色。
身邊的奴仆身穿褐色衣裳,彎着腰,小臉白淨,文文弱弱,跟在她身邊時不時擠出笑容。
宋倦言悄然眯起危險的雙眸。
身側的劉深饒有興趣地甩開手中玉扇。
“宋兄的府中丫鬟長得倒算是別致。”
“你的眼光倒是一如既往差。”宋倦言冷漠地開口。
劉深爽朗一笑:“我可沒說錯,這樣的美人臉頰多一抹疤痕,雖讓人覺得遺憾,但是觀她沒有自卑之意,反而坦坦蕩蕩,這樣的氣質已經足夠讓人眼前一亮。”
劉深的評價,算是中肯。
宋倦言稍稍閉眼,眼前浮現的便是她咬着牙,哪怕唇瓣咬出血,卻也不肯叫出一聲來。
那般的倔強骨頭,明明出身奴籍,一紙賣身契,便可左右她的命運,所以她憑什麼要假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