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凌岄仍是妒火難消。
直到看見若風委屈流淚,他才心有觸動,冷靜了些。
若風將衣衫穿好,去拾起地上那只被摔壞的步搖,低聲哭訴:“我與你相處並非朝夕,你當真以爲我是那樣的人嗎?就算我是你的一個物件,你也要以事實爲證,栽贓的污名我不認。若你嫌棄,我走便是!”語畢,羞憤地逃離此處。
凌岄盯着凌亂的書桌,獨自在書房坐到後半夜,漸漸冷靜下來,他也後悔方才對若風的言行。
他劍眉緊鎖,懊惱自己怎麼會如此偏執,且是從未有過的偏執,從未有過的嫉恨。
當他看見穆昭摟着若風的那一幕,他都麻了!那種噬心的感覺讓他無所適從,瞬間沒了理智,好像突然被人偷了所有,那種氣憤和慌亂讓他害怕極了。
凌岄越想越覺得心慌,便起身去尋若風。
夜深人靜,凌岄走到偏房門口,小心翼翼地扣門,等了一會,見若風沒開門,他再次扣門,裏頭還是沒有動靜。
房中仍有亮光,凌岄知道她未睡,他也知道自己方才有多過分,卻不知如何悔過,只愣愣地杵在門外。
良久,房門開了。
凌岄欣喜,忍不住一把摟住若風。
若風抗拒地掙脫,像只驚弓之鳥,回絕道:“王爺快去歇息吧,別在我這,叫人瞧見了不好。”
凌岄靠近她,一臉歉意問道:“剛才是我沖動了,有沒有弄疼你?”說着,又伸手摟住她。
“沒有。”若風推開他,低眉苦笑:“我只是個丫鬟,實在不配得到主子爺的關心,主子爺泄了火,舒心就好。”
若風像是一粒卑微的沙子,渺小又無力,這讓凌岄的心很是震動,他既懊悔又心疼。遂將她抱到床上,小心又溫柔。
若風心中一慌,以爲凌岄又想行那事來,她心中悲傷,無奈地望着凌岄,自覺地脫了外衫。
凌岄詫異地望着她,瞬間明白了她的舉動,忙將她的外衫穿上,扶她躺下,柔聲安慰:“我不碰你,見你睡着了便走。”
凌岄這沒來由的溫柔,倒叫若風有些不知所措,畢竟他從未對她如此柔情似水。那雙美眸溢出的溫情,真叫她恍惚。
只是若風清醒地知道,即便凌岄此刻在意她,她也不可能跟他有以後。
至少,在秦姝桐沒有進門前,在他沒有立好根基前,他是不會給她名分的,她連個侍妾的身份也別想得到。
她太了解她的主子爺,知道他爭儲的心思。如今他在朝堂還未立穩腳跟,急需秦家這個外援,他必然得表現出對秦姝桐的專一,絕不會做納妾這種傷她心的事。
想到這些,若風便覺得無甚期待,轉過身,背對着他。
凌岄溫柔地撫觸她的身子,像是愛撫一件稀世珍寶。 只是,這情意只能隱匿在黑夜裏,見不得光。
若風一連幾日鬱鬱寡歡,也不願搭理凌岄。
這天下午,府上少事,她應約去了二皇子的礽王府,那裏有她唯一一個投緣的姐妹宛卿。
與若風一樣,宛卿也是礽王的貼身侍女。她二人幾年前相識,很有眼緣,又因爲處境相似,更加惺惺相惜。
若風已經有一段時日沒來找宛卿,再來礽王府,宛卿已換了住處,且還有了自己的小院,看起來像個小主子了。
若風十分欣喜地問她:“卿姐姐,你什麼時候遷居的?也不差人來知會一聲,都做小主子了,才叫我過來。”
宛卿低頭笑笑:“哪裏是什麼小主子,只不過是有了身孕,王爺和王妃垂憐,叫我安心養胎呢。”
宛卿溫柔似水,臉上洋溢着純真的笑意,看起來很有福氣。
可若風卻當即皺了眉頭,慌忙問道:“你有身孕了?可……礽王他還沒給你名分嗎?”
“我倒不在意名分的,只要王爺不嫌,我能一直陪在他身邊就好。”宛卿輕笑着,摸了摸小腹。
“姐姐糊塗啊!你若無名分,即便生下孩子,那孩子也只能交於礽王妃,你不能撫養。現在礽王夫婦還未有子嗣,待他們日後有了孩子,那姐姐的孩子境況又該如何?” 若風一時心急,言語中充滿擔憂。
宛卿拉着若風的手,安慰她:“不會的,這畢竟是王爺的孩兒,且王妃也是個大度的,她既能容下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了我的孩子,王爺答應我,若我產下男孩,他便納我做偏房。”
“他當真想納你,便不會等什麼生過孩子了,那若是生了女孩呢?一切就不作數了嗎?”若風仍是憂心宛卿的未來。
宛卿現下哪裏聽得進去這些話,她很是享受當下的舒適日子。
一番細聊後,若風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見已近傍晚,不便久留,遂起身告辭,出了院子。
礽王府人多眼雜,若風每每來此,總避着人,從西苑的湖邊繞行。
行至半路,忽聽見有人喚她的名字,順着聲音望去,卻見穆昭從湖邊的小船一躍而下。
“不好”
若風心中一咯噔,又遇見這廝了。
卻見穆昭迎着夕陽,笑臉盈盈地走來,上前問道:“上回匆匆一別,謝姑娘替我周全,只是,你家主子沒爲難你吧?”
“沒有,沒有。”若風拘謹地退了兩步,有些難爲情地低下頭。
穆昭打量了她一番,蹙眉問道:“你好像很怕他?”
“沒有,我……我怕他做甚?”若風抬起頭,又解釋道:“他是主子,我是奴婢,自然是要分尊卑的。”
穆昭睨了她一眼,調笑道:“你呀,年紀輕輕,總一臉憂愁,這心裏到底藏了什麼委屈?”
若風一怔,像是被他洞穿了心事似的,拿一種驚詫的眼光望着他。
穆昭撇嘴一笑:“被我說中了?”
落日霞光照在他俊逸的臉上,襯出生動的朝氣來,這種明媚爽朗是她從未遇見過的。
只是,若風不敢與他接近,只欲離開。
穆昭輕笑:“這夕陽微風甚好,不如泛舟湖面,忘卻煩心事,如何?”語畢,邀她去船上賞湖景。
若風稍稍愣神,這還是頭一回被男子邀請,一時有些局促。只是,她對穆昭的印象並不好。
還沒等她開口拒絕,卻被穆昭一把攬住纖腰,躍上船頭。
船身搖晃,若風不自覺揪着他的衣衫,二人緊貼着,甚是親密。
穆昭的輕浮,一如昨日。
巧的是,這一幕正好被趕來尋人的凌岄看見,他瞬間面如死灰。
若風不經意看見岸邊的凌岄,瞬間慌了神。
只見凌岄身邊還有秦姝桐,礽王凌昀夫婦也在,更有一衆隨侍跟在身側。
凌岄和秦殊桐怎會在此處?怎麼穆昭剛摟了我,凌岄就看見了?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若風當下思量:這或許是礽王和穆昭使的計,他們大概猜到了我與主子爺之間的隱秘關系,他們要捅破這層窗戶紙,要秦姝桐心生芥蒂,更要拆散凌岄與秦姝桐。
她知道凌岄有多在意秦家,她不能讓凌岄上當,以致露出馬腳。
所以,她要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