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靈帝是誰？
他雖然沉迷酒色，身體被掏空，但在權力的鬥獸場裏浸淫了這麼多年，他不是傻子！
恰恰相反，他的心思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敏感和多疑！
就在他開口道歉，以爲事情就要這麼了結的時候，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何皇後眼神裏那一閃而過的異樣！
那是一個極其短暫、極其隱晦的眼神。
但那個方向……
是殿中的那根蟠龍金柱！
爲什麼她會下意識地看那裏？
難道……
他的臉色猛地一變，剛剛緩和下去的表情，瞬間又被濃重的猜忌所覆蓋，脫口而出：
“原來是在那裏。”
何皇後也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
該死！
她心中暗罵一句，背後瞬間驚出了一層冷汗。
她看到漢靈帝的眼神變了，正直勾勾地盯着那根柱子，她就知道要糟！
不行！
絕對不能讓他過去！
“陛下！”
何皇後急中生智，連忙上前一步，再次拉住了漢靈帝的胳膊，
臉上強行擠出一個笑容，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既然是一場誤會，說開了便好。”
“夫妻之間，哪有隔夜的仇。”
“天色已晚，不如……不如臣妾侍奉陛下安寢吧？”
她一邊說，一邊刻意地將自己豐腴柔軟的身體往漢靈帝身上貼。
溫香軟玉在懷，這是任何男人都難以抗拒的誘惑。
她想用美人計，來打消漢靈帝最後的疑心。
然而，此刻的漢靈帝，腦子裏已經被那個猜測給占滿了。
柱子後面！
那裏是整個寢宮裏，唯一沒有搜查過，又足夠藏下一個人的地方！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裏一定有人”！
對於何皇後的投懷送抱，他非但沒有動心，反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這是在心虛！
她在故意拖延時間！
“滾開！”
漢靈帝一把甩開何皇後的手，力道之大，讓何皇後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他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快步邁向那根柱子，就像一頭發現了獵物的餓狼。
何皇後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完了！
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她眼睜睜地看着漢靈帝邁開腳步，大步走向那根柱子。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連上前阻攔的力氣都沒有了。
絕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漢靈帝的腳步，已經來到了柱子前！
他那張因憤怒和猜忌而扭曲的臉，即將要繞過柱子的邊緣！
何皇後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不忍心去看接下來可怕的一幕。
漢靈帝雙目赤紅，呼吸粗重，三步並作兩步，繞到了那根巨大的蟠龍金柱後面。
他已經做好了看到那個奸夫驚慌失措的臉的準備！
然而，
柱子後面，空空如也！
別說是人，連根毛都沒有！
只有冰冷的柱身和地上的灰塵！
漢靈帝整個人都懵了。
他呆呆地站在蟠龍金柱後面，眼睛瞪得像銅鈴，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沒人？
怎麼會沒人？
他明明看到何皇後的眼神有問題，他明明感覺到這裏面有鬼！
可爲什麼會沒人？
難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
疑心生暗鬼了？
漢靈帝不死心，他繞着柱子轉了兩圈，仔仔細細地檢查着。
然而，結果是注定的。
那裏，什麼都沒有。
最終，他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這裏，真的沒有人。
聽到動靜的何皇後，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沒有看到預想中血濺當場的畫面，只看到漢靈帝一個人站在柱子後面，一臉的茫然和錯愕。
人呢？
林一飛呢？
何皇後的心髒狂跳，她也懵了。
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漢靈帝從柱子後面走出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難看到了極點。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被所有人耍了。
何皇後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雖然心裏同樣充滿了驚疑，
但她知道，現在是反擊的最好時機。
她緩緩地走上前，臉上帶着一絲冷漠的笑容，聲音不大，
卻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漢靈帝的臉上。
“陛下，找到了嗎？”
“您要捉的奸夫，是藏在我的寢宮裏，還是在你的心裏？”
漢靈帝的身體僵住了。
羞辱！
這是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堂堂大漢天子，像個瘋子一樣在自己皇後的寢宮裏翻箱倒櫃，
最後卻什麼都沒找到，還被皇後當面嘲諷。
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胸口劇烈地起伏，一股怒氣直沖頭頂。
“夠了！”
劉宏大喝一聲，試圖用音量來掩蓋自己的心虛，
“朕是天子，想來哪裏就來哪裏，想查誰就查誰！”
“你一個皇後，還敢跟朕大呼小叫？”
何皇後見他色厲內荏，反而不哭了。
她擦幹眼淚，冷冷地看着他，眼神裏充滿了失望和怨恨。
“是，您是天子，您最大。”
“您今天來，名爲查奸，實則就是想找個由頭廢了臣妾，立那個賤人的兒子當太子吧？”
她的話，精準地戳中了劉宏內心最深處的圖謀。
漢靈帝曾經有過幾個兒子，但早年夭折。
劉辯是何皇後所生，是漢靈帝的嫡長子。
何皇後怕他再夭折，將他托付給史道士撫養，
因爲史道人有道術，何氏想憑借他的道術保護皇子劉辯，最近才接回皇宮。
長時間未見，漢靈帝和劉辯之間並無父子親情。
且漢靈帝認爲劉辯相貌不佳、行爲輕佻，沒有帝王的威儀，不適合做皇帝。
再加上他又厭倦了強勢的何皇後，與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王美人好上了。
王美人也爭氣，生下一個兒子劉協。
何皇後見地位不穩，竟然下毒害死王美人。
劉協由董太後撫養，自小聰明伶俐。
漢靈帝想立聰明的劉協爲太子，廢掉草包劉辯。
這樣做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他不想皇後、外戚的勢力再進一步威脅皇權了。
但外戚集團和大部分門閥士族，堅稱‘太子應立嫡長子’，都支持劉辯。
雖然他是皇帝，卻也不能爲所欲爲。
在他之前，有皇帝被外戚廢掉和擁立的歷史，他可不想重蹈覆轍。
這件事他一直在盤算，只和幾個心腹討論過，還未在朝堂上提出來。
被何皇後這麼一針見血地指出來，讓他有種陰謀被戳穿的惱怒。
劉宏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住口！你這個妒婦！”他有些氣急敗壞地吼道。
他指着何皇後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辯兒是什麼德性，天下人誰不清楚？”
“他懦弱無能，舉止輕浮，毫無半分皇家威儀！”
“讓他繼承大統，我大漢四百年江山，豈不是要斷送在他手裏！”
“反觀協兒，雖然年幼，但沉穩聰慧，小小年紀便熟讀經史，深得朕心！”
“立賢不立長，有何不可？”
這番話，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皮。
寢宮裏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在場的宮女太監們更是嚇得魂不附體，一個個把頭埋得更低了，恨不得自己當場聾了瞎了。
儲位之爭，自古以來就是最血腥、最殘酷的鬥爭。
皇上和皇後竟然當着他們的面，把這件事擺在了台面上。
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聽到了這種天大的秘密，還能有活路嗎？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