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祈不說話，安靜的沉入半邊陰影裏。
姜止捏緊的衣袖，仔仔細細回想上輩子裏的所有細節，面上笑意驟然落下來。
“你要我爲你制毒，飼喂那等子妖邪毒物，晏祈，商闋身上的奇毒無藥可醫，你是要了他的血！”
晏祈聞言，眼裏透出三分笑意，抬眸認真的打量姜止，又抿了半口茶水，方才擱下來：“不過半盞，我有分寸，倒是你……怎麼，又不想要衡王了？”
姜止收回目光，腦海裏浮現出上一世的種種過往。
商闕根本不是那樣簡單的人，他從來沒覺得自己能活到最後，因此做什麼也豁的出去。
聽說……後來，他幾乎掀了祭司祠，連同祠外姜止躺的那棵老樹連根拔起，一路拆到主祠門口，方才止步。
至於爲何不入……倒是不知道與晏祈達成了怎樣的一致。
“對，我不想要衡王了。”
姜止面色恢復如常，懶懶散散的眯着眼，一臉癡迷：“我現下覺得，商闋那張臉甚是合我胃口。”
見狀，晏祈悠悠然挑了眉，不緊不慢的開口：“下次毒藥劑量翻倍，另外……我要一種蠱。”
姜止瞪他：“你別過分……”
“幫你得到商闕。”
姜止猛的消音。
這個交易……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眨眨眼，笑意陡然就蔓出來。
女學的事情在中都傳的很快，勳貴人家裏都有躍躍欲試的念頭，想了法子托人求了名額，要自家女兒入學。
也不論旁的，主要是聽聞公主與郡主們都去，才趕忙的送女兒進去，打好關系，興許能夠謀個好姻緣。
姜止站在園子裏，瞧着大門來來往往的馬車，仔細回憶，上一世並沒有這麼多人入女學，商闋也沒有來，倒是……衡王在。
她因着衡王在，所以入女學，死皮賴臉的拿下了衡王。
“阿止！”
身後有人喚她。
姜止回頭，眼前一花，還沒看清什麼，就被撲了個滿懷。
“聽說前陣子你被關了禁閉，太傅不允你出門，我都好久沒見到你了呢！”
清脆的笑聲混入歡快的情緒，熟悉極了。
姜止也抱了抱她，笑晏晏開口：“我的小郡主，你小心摔着。”
蘇霽禾歪了歪頭，端詳了一下姜止，又皺了眉，“你這臉色怎麼差了好多？人也瘦了……可是姜太傅請的夫子太過磨人？母親也給我請了夫子，實在看管的嚴格，動不動就罰抄書，實在煩人！”
姜止微微一笑，戳戳她圓滾滾的腮幫子，“你膽肥了？敢在背後編排長公主請的夫子，回頭我去與長公主說道說道，看你抄書不得抄到明年！”
蘇霽禾“嗚”了一聲，頓時瞪圓了眼，鬆了手去撓她，“你敢？你敢！”
兩人頓時笑鬧成一團。
休整了不少日子，姜止也差不多習慣如今的生活，只是偶爾夢裏還是會回到上輩子，宮廷幽深，四四方方又金碧輝煌，宛若貼了金箔的棺材。
蘇霽禾是她從前在賞花宴上認識的，這個小姑娘像太陽一般，耀眼奪目，光彩照人，從第一次見面就黏到蘇霽禾身上，寸步不離，對蘇霽禾的喜歡明顯又直白的表達在臉上。
“阿止，”突然間，蘇霽禾停住動作，拉着姜止，沖大門努努嘴：“你瞧，那個女人來了。”
“哪個？”
姜止轉頭，循着她的目光望過去，眉頭一皺，“是鎮遠侯家的嫡次女？”
蘇霽禾撇撇嘴，露出鄙夷的神情：“她仗着父兄軍功，在中都作威作福，不知收斂，還不是因爲北境戰事吃緊，陛下有意安撫她們一家，才這般漲了她的囂張氣焰！”
“北境？”
姜止有一瞬間沒回憶起這兩年的戰事，實在是大徽戰事不算少，連一年裏大大小小的起義都數不過來，更別提邊境頻頻亂象了。
半生之事何其多，哪有件件記得這樣明白的。
蘇霽禾晃晃她的手，提醒道：“你忘了？北境是沈家軍駐守所在，沈度的父兄，是掌軍。”
姜止還是有些恍惚。
沈度啊——
“哎！沈度也來了！他身邊的人是衡王！”蘇霽禾突然扯了一下姜止，緊張起來：“阿止，你……你要不要躲躲？”
中都人人皆知，沈度傾慕姜止，非她不娶，可姜止偏生喜歡俊俏儒雅的衡王，整日裏沒臉沒皮的追着衡王跑。
倘使一起碰上，那氣氛定然微妙極了。
往日裏姜止自是不論旁人眼神，也要到衡王面前轉一轉的，如今她自是避之不及，當即點頭如搗蒜，拉起蘇霽禾就打算避一避。
沒想到剛一抬步，沈度就揚聲喊她。
“久久！”
姜止一個踉蹌，險些從台階上摔下去。
久久是她的乳名，只有家裏人知道，至於沈度……他們年幼時長於一處，所以他慣常是喚她“久久”的。
倘若沒有八歲時被擄走的那一樁事，她長於家中，無憂無慮，如今怕是當真會嫁於沈度的。
“有事？”
姜止調整表情，轉過頭來，不鹹不淡的扯了扯嘴角。
沈度笑着走過來，指了指院牆：“這裏設在官學之中，我就在隔壁，要是有不習慣的地方，遣人喚我。”
隨即又沖蘇霽禾作揖：“勞煩郡主幫忙照料久久。”
蘇霽禾忙不迭點頭：“我知道的。”
“沈度哥哥！”
正在這時，被衆星捧月的楊纖月提着裙擺跑過來，與沈度搭話：“你放心吧！我會幫你照顧姜止姐姐的！”
姜止聞言詫異：“我好像比你還要小上半年多吧？楊姐姐？”
楊纖月聞言，小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記錯了呢！姜止妹妹！”
她上前一步，偏生要穿入沈度與姜止之間，擋住沈度視線，輕聲細語的開口：“今日入學，官學開放，我想去向夫子討幾本書先看着，沈度哥哥與夫子們熟識，方便帶我過去嗎？”
沈度生的高，楊纖月再擋也阻不住他的視線，他目光一直定在姜止身上，聞言便開口回絕：“抱歉，我還……”
“沈公子當然能帶楊姐姐過去，畢竟大家一同在官學，也算得上同窗，必定得相互幫助才是。”
姜止笑眯眯的打斷沈度，親親熱熱的拉起楊纖月，就把往沈度的方向推，還不停的催促着：“更何況楊姐姐一心向學，委實是衆同窗表率，這樣的好事，沈公子必然不會拒絕，快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