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媳婦漲紅着臉,想爲自己辯駁,可她根本找不到話,只能動用武力,沖過來想撕張秀英的嘴。
可張秀英哪能任她打,直接往李雲明身後躲。
場面一時鬧哄哄的。
大隊長匆匆趕過來,李雲明將情況一五一十說了,“我這次回來,就是把她和兩個孩子的戶口遷走。再請您幫忙寫封介紹信。”
大隊長震驚了,“兩個孩子的戶口也要遷走?”
“對!”
大隊長見場面亂糟糟的,命幾個社員將他們分開。
大隊長招手讓王父過來,將李雲明的訴求說給他聽。
王父黑了臉,“我不同意!”
張秀英要走,他管不着,但是孫子孫女是王家的種,必須留在王家。
張秀英拿出她和王衛東籤的離婚協議,“王衛東答應把兩個孩子的撫養權給我。”
王父湊過來,將離婚協議從頭至尾看了一遍,“我不同意!他籤了不算數。兩個孩子的戶口不能遷走。”
他不允許,他不拿戶口本,他還是戶主!他們去派出所掛失,沒有他的委托信,也不能掛失重新補辦。
張秀英猜到他不配合,將離婚協議折疊小塞回衣兜,“行啊!你不讓我把孩子戶口遷走,我就去機械廠告王衛東,說他始亂終棄。我看機械廠的領導怎麼看他?”
王父沒當一回事,也不怕她,“離婚的人多了。城裏離婚就更多。你愛去不去!”
張秀英發現自己真是看走了眼,王母這種張牙舞爪,壞在明面上的人只能算是小嘍囉。王父這個老實巴交的漢子才是這個家的毒蛇。
可沒有戶口,將來兩個孩子就沒法念書,沒法當工人!
李雲明拉住張秀英的胳膊,將人拉在身後,看見王父臉上露出陰險的笑,王家人就是想用兩個孩子要挾張秀英留下,給王家人繼續當牛做馬!
他微微彎着腰,眼睛直視王父,擲地有聲地說,“我是麗娜的表兄,如果你不同意她將孩子戶口遷走。我就把你兒子和麗娜的婚事攪散。你兒子不是想攀高枝嗎?他找到一個對象,我就攪散一個,我讓你兒子這輩子都攀不上高枝!”
他勾起唇角,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笑意。
這個人面容冷峻,又凶悍,可他笑的時候比面無表情更恐怖,他的眼裏沒有一絲笑容,就好像鎖定自己的獵物,欣賞他的掙扎。
他是麗娜的表哥,王父毫不懷疑他能做到,他情不自禁打了個顫,卻不想露怯,“是嗎?你以爲你可以只手遮天?你只是一個公安罷了!你敢使壞,我就去縣城告你!”
李雲明頷首,“是啊,我只是一個公安。可你兒子想搞一夫二妻制,他是要復辟封建王朝,想在新中國當第一個地主嗎?!”
王父急得跳腳,“誰要當地主了?我答應讓她遷走戶口。我又沒攔着她。但是我們王家的種必須留下。”
李雲明認真想了想,拍了拍王父的肩膀,“你說得也對。你兒子這輩子可能只有這兩個孩子了,王家確實得留下。”他頓了頓,“可是我記得機械廠泄密,你兒子也是經手人之一,你說他知不知情?!”
雖然他並不會假公濟私,但是拿來嚇唬這種無賴,卻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王父驚恐地看着他。他什麼意思?難道他想借着機械廠泄密事件,栽贓他兒子?!
兩人氣氛有些緊張,大隊長見情況不對,拉着王父到旁邊說話。
大隊長壓低聲音,苦口婆心地勸,“你就讓他把戶口遷走吧?你兒子還在縣城上班呢。那個機密還過了你兒子的手。抓不抓人是他一句話的事。你這是想害死你兒子嗎?”
王父忍了又忍,“可孩子是我們王家的種。”
大隊長急得上火,“我沒說他們不是。張秀英想養就讓她養吧。他們花錢,養你們王家的種,你還賺了,好不好?你怎麼不會算賬呢。”
王父覺得大隊長想得太簡單了,“他都把孩子帶走了,將來孩子肯定跟我們不親。養大又有什麼用。”
“你要是這麼說就沒意思了。你把他們留下,就能有出息了?”大隊長拍拍他肩膀,“你兒子還會再婚再生孩子,他又不缺孩子,你自己又不缺孫子孫女。”
王父確實不缺孫子孫女,可是他三個兒媳婦就屬張秀英最能幹。她走了,家裏一堆活誰來幹!
可是不放他們走,李雲明說不定會把他兒子抓進牢裏,一方是兒子,一方是離婚的兒媳婦和孫子孫女,是個人都知道該怎麼選。
王父最終還是妥協了。
王父讓王母回家拿戶口本,王母都不可思議了,“你就這麼放走她?!”
王父剮了她一眼,“不放能行嗎?再不放,兒子搞不好要坐牢!”
王母心裏憋屈,張秀英可是幹活好手,她這一走,家裏一堆活誰幹?!
可老頭子已經發話了,她只能不情不願回家拿戶口本。
大隊長給李雲明寫了介紹信,帶着王父和張秀英一起去派出所遷戶口。
他們走後,王母就張羅兩個兒媳婦到東屋,把張秀英屋裏的東西全部搬空,“她要改嫁,但是東西得留下,不能讓她帶走。”
老二媳婦興沖沖去東屋收拾東西。張秀英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是有幾件帶補丁的衣服可以拆了做鞋子。
這些可都是她的了。
王母怕張秀英回來,連地都不下了,拿了個板凳坐在門口等着張秀英上門。
張秀英辦完手續後,她沒有回王家,而是去隊裏結算工分。
她和兩個孩子進城,沒有糧食可不行。她的工分必須得換成糧食。
隊裏分糧食一般都是將糧食打下來後,才允許社員用工分換糧食。
但她這不是要走了嘛,大隊長也不想得罪李雲明,就同意了。
兩個孩子都小,不下地,張秀英一個人掙的工分也沒多少,再加上這才陰歷三月,工分全部換算成黃豆也只有二十三斤。
稱好糧食,李雲明將糧食扛在肩頭,張秀英走在前頭,一前一後出了村。
李雲明提醒她,“你不回去收拾東西嗎?”
“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張秀英嘆氣,“鍋碗瓢盆都是屬於一大家子,他們肯定不讓我帶走。床和被褥也一樣。只有衣服鞋子能拿,可那些不值得我冒險。趁老二還沒回來,趕緊走吧。”
李雲明沒想到她腦子還挺活,點點頭,“行!”
王母在家門口左等等不來,右等等不來,倒是先等來了王父,沒看到他身後有人,她有點納悶,“張秀英呢?”
“她去大隊長家了。”
王母還以爲對方在答謝大隊長,也沒當一回事,依舊在門口守着。王父叫她下地,她也不肯。
她就這麼一直守着,睡意襲來,頭抵在牆邊睡着了,直到社員們下工,她才驚醒。
她打了個激靈,揉了揉眼睛。
老二媳婦焦急問,“媽,大嫂回來了?”
王母猛地站起來,還以爲張秀英趁她睡着的時候,偷偷溜進屋把東西拿走了。她飛快跑回屋,發現東西都在,她有些納悶,“她沒回來拿嗎?!”
就在這時,老二從外面急匆匆趕回來,“媽,不得了!出大事了。”
王母攔住他問,“你半道有沒有碰到你大嫂和那個公安?”
老二納悶,“哪個公安?”
“就是昨天來咱們家的那個公安,叫李雲明的。”老二媳婦嘴快,飛快解釋。
老二搖頭,“沒碰着。”
王母納悶,難不成他們還在大隊長家?!她這才想起來,“你剛剛想說什麼?”
老二被兩人接連打岔,把剛剛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親媽再次提醒,他才想起來,“媽,我剛從縣城回來,大哥說,大嫂拿了兩封信,找他要了五百塊錢。”
王母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什麼!”
她立刻催促老二去大隊長家,務必把人攔住,“不把五百塊錢吐出來,不許她出五星大隊。”
“是!”老二應了一聲,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