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江星遙試探着向前走了一步,聲音輕得像羽毛,“我不開燈。我不打你。”
她知道,對於長期被關押在黑暗中的人來說,光亮有時候反而是一種刑罰。
她摸索着走到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席地而坐。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江星遙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着。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角落裏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沈慕白抬起了頭。
黑暗中,他的視力似乎比常人要好得多。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個女人坐在那裏,沒有拿棍子,沒有拿針筒,甚至連那個讓他討厭的鎖鏈也沒有拿。
她身上有一股味道。
不是那些傭人身上刺鼻的煙草味,也不是腐爛飯菜的味道。
是一股淡淡的、暖暖的味道,像……記憶深處那個早已模糊的、名爲“母親”的存在殘留的氣息。
沈慕白動了動。
他像是一個好奇又警惕的孩子,四肢着地,極其緩慢地向江星遙爬了過來。
江星遙聽到了衣料摩擦地毯的聲音,她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直到一股涼意貼上了她的手背。
沈慕白爬到了她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背。溫熱的觸感讓他受驚般地縮回手,過了幾秒,又再次伸出來,這次,他抓住了她的指尖。
軟的。
熱的。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酥麻感順着指尖傳遍了沈慕白的全身。這種感覺讓他感到陌生,甚至恐慌,但他卻舍不得放手。
“熱的……”他喃喃自語,聲音裏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稚氣。
江星遙反手輕輕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指。
沈慕白渾身一僵,下意識想要抽離並發動攻擊,但他忍住了。因爲那個女人沒有用力,只是虛虛地握着,仿佛只要他想掙脫隨時都可以。
這是他二十二年的人生裏,第一次被給予“選擇權”。
“我是熱的,我是活人。”江星遙在黑暗中輕聲說道,另一只手大膽地伸出,落在他凌亂的頭發上,輕輕撫摸了一下,“以後,我會一直在這裏陪你。直到……”
直到你有了孩子,直到我不得不離開。
後半句話,被她咽回了肚子裏。
沈慕白的頭在她的掌心裏蹭了蹭。這個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充滿了動物般的依賴與討好。
他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
他也不知道什麼是“陪”。
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她是他的了。
黑暗掩蓋了沈慕白眼底逐漸浮現出的偏執與瘋狂。
這個突然闖進他領地的、溫暖的“獵物”,如果敢跑的話……
就要把腿打斷,永遠鎖在這個房間裏。
“不許……走。”沈慕白抓着她的手,貼在自己冰涼的臉頰上,聲音低啞而固執,“走了,就殺掉。”
江星遙以爲他在說孩子氣的話,心頭微酸,柔聲哄道:“好,我不走。”
她不知道,這句隨口的承諾,成了日後囚禁她一生的枷鎖。
更不知道,她此刻飼養的不是一只可憐的小狗,而是一頭尚未嚐過血腥味的、極度缺愛的狼。
窗外雷聲滾滾,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房間一瞬。
在那一瞬間的光亮裏,江星遙看到了沈慕白那雙黑沉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掛着一抹詭異而滿足的笑,天真得殘忍。
清晨的光線總是帶着某種虛假的希望,透過厚重的絲絨窗簾縫隙,像一把利刃切入昏暗的房間。
江星遙醒來的時候,渾身酸痛,像是被人拆卸重組過一樣。她在地毯上蜷縮了一整夜,地板的寒氣順着骨縫往裏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