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砂佯裝不知,只興高采烈地買鞋買衣服。衣服與鞋都不貴,單價幾百,往常陸蔚總會對陸砂購物的價格嗤之以鼻,感嘆姐姐爲何出來工作幾年卻仍如此狼狽。
“狼狽”還算收斂之語,陸砂明白陸蔚更想說出口的詞是“寒酸”。
但此次陸蔚沒有發表叫人難堪的言論,只是陪伴陸砂時,仍時不時翻看手機。
陸砂試着一雙鞋,扭頭看她一眼:“你有事?”
陸蔚收起手機,微笑:“沒什麼事,不管了。”
可過兩分鍾,又拿出手機憂愁起來。
已到晚飯時間,陸砂想與陸蔚一起吃過飯再分別,陸蔚卻連忙拒絕,她笑:“我和朋友有約,姐姐下次我請你。”
陸蔚將陸砂送進了商場負一樓地鐵入口,望見陸砂過了閘機,招手與她告別,這才匆匆離去。
她太過匆忙,也並未料想到陸砂回頭出了地鐵,在她身後悄聲跟上。
陸砂見到陸蔚去了停車場,一輛黑色邁巴赫的車門打開,陸蔚坐進後座,那裏似乎還有另一人,那人伸出手,攬過了陸蔚的腰。
兩岸牌照。
車子遠去,陸砂沒看清後座上的另一人是何模樣,但總歸弄清楚一件事——妹妹的確偷偷戀愛了。
只是爲何瞞着她?
陸蔚上了車,仍覺胸口憋悶,氣得慌。
她扯開腰上那只手,音調因憤怒的情緒拔高:“你當初明明說過有了孩子就生,你還說會好好養我們母子二人,一轉眼就變了!”
陸蔚生的嬌美,又年輕,生起氣來別有一番韻味。
蔣業成神色淡淡,望着陸蔚氣鼓鼓的臉竟還能生出心思逗弄,他抬手欲碰她柔軟的臉龐,被她狠狠甩開,他也不惱,緊緊抓着陸蔚手說:“事情有變,聽我的話把孩子打掉,我會好好補償你。”
蔣業成靜靜瞧陸蔚,陸蔚落下淚來,他爲她拭淚,神態自若,胸有成竹,並不擔心陸蔚會拒絕。
“我沒有想要嫁給你,我一開始就沒想要嫁給你,我只是想把孩子生下來好好養他。我真的不想打掉。”
悲從中來,陸蔚捂着臉哭泣起來。
“我明白。”
老男人摟着陸蔚,輕拍她的背安慰,修長略顯幹癟的無名指上一枚定制的滿圈全美鑽戒,正隨他動作揮灑細碎光芒。
“你一向乖巧,這次是我對不住你。你將心放肚子裏,答應給你的房產不會少,等孩子打掉以後我再給你一筆錢,足夠你將身體調養好。”
陸蔚狠狠推開他,眼中滿是怨恨。
“錢能換一個孩子嗎?錢比生命重要嗎?說到底你不過就是害怕東窗事發,被你老婆兒子知道!”
蔣業成靜默承受情人指責,黑暗中指尖輕點座椅。他的面色依舊平淡儒雅,眼睛裏卻有某種風暴聚集。
過了片刻,待陸蔚發泄完情緒,他輕嘆一口氣,仍與陸蔚講道理:“若真要生這孩子,你我的一生便將毀掉。”
他的眼前驀然浮現兒子蔣正邦斯文儒雅的臉,那個年紀輕輕就將瀕臨破產的家族企業力挽狂瀾拯救回來、又開辟新賽道讓蔣家重回香港頂尖豪門之流的兒子。
昨夜衣冠楚楚地同他講,若有私生子女,盡管帶回蔣家撫養。
呵!
蔣業成心間有寒意流淌。
他還未蠢到這種地步。
陸蔚年輕,不知曉蔣家內情,也對將要承受的後果一無所知,仍舊固執着自己初爲人母的不舍。
她賭着一口氣搖頭:“我不會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