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觸手溫潤，帶着他身體的溫度。
我低頭看着掌心這塊熟悉的玉佩，心亂如麻。
這塊玉佩，確實是我的。
上面的刻痕，甚至是我小時候不小心磕碰留下的。
可是……
爲什麼會在蕭澤身上？
如果他是假的，那這信物是怎麼到他手裏的？
難道……
我猛地抬頭看向陸雲舟，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中形成。
“玉佩……是你給他的？”
陸雲舟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什麼，但最終，只是頹然地垂下了頭。
“是……我給他的。”
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力和痛苦。
“當初我被秦相追殺，九死一生，是他救了我。”
“我讓他頂替我，需要一個萬無一失的身份證明。”
“這玉佩……是我親手交到他手上的。”
他說完，整個房間都安靜了。
我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所以，整件事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烏龍？
一個徹頭徹尾的，由我真正的未婚夫，親手導演的……騙局？
他爲了保命，找了個替身。
爲了讓替身更可信，他把我們的定情信物都給了出去。
然後，他就心安理得地消失了。
在我爹出事，我最需要他的時候，
他躲在暗處，看着這個替身，一步步取代他，走進我的生活，最後……娶了我。
直到洞房花燭夜，他才跳出來，像個被搶了糖果的孩子一樣，憤怒地指責替身不守規矩？
哈。
哈哈哈哈。
這簡直是本年度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我氣得渾身發抖，指着陸雲舟，幾乎要笑出聲來。
“陸雲舟。”
“你還有臉回來？”
“你把我，把我們的婚約，當成什麼了？”
“一個可以隨便交給別人的身份證明嗎？”
我的聲音，因爲憤怒而尖銳。
陸雲舟被我問得抬不起頭。
“清婉，我不是……我沒有……”
“我只是想活下去，想報仇……”
“報仇？”我冷笑一聲，“報仇就需要犧牲我嗎？”
“在你眼裏，我蘇清婉，就是這麼一個可以被你隨意安排，隨意舍棄的物件嗎？”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站在這裏的，不是他蕭澤，而是一個真正的，心狠手辣的奸相黨羽，我的下場會是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對我心懷不軌，我一個孤女，要怎麼在京城活下去？”
“你沒有！”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只想着你自己！你這個自私自利的懦夫！”
積壓了許久的委屈，恐懼，和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我哭得撕心裂肺。
從爹爹入獄，到我千裏迢迢上京，再到我跪在相府門前求告無門。
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和絕望，我以爲自己已經忘了。
可現在，被這個我曾經心心念念的男人一激，所有的傷口，都被血淋淋地撕開。
一只溫暖的手，輕輕地，試探性地，落在了我的背上。
是蕭澤。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笨拙地，一下一下地，輕拍着我的背。
像在安撫一只受傷的小獸。
他的動作很輕，很溫柔。
我哭得更凶了。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嗓子都啞了，眼淚都流幹了。
我才抬起通紅的眼睛，看向站在那裏，手足無措的陸雲舟。
他臉上的傷疤，在燭光下，顯得更加猙獰。
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悔恨和痛苦。
“清婉……對不起。”
他啞着嗓子說。
“我錯了……你跟我走，好不好？”
“我們離開這裏，去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我發誓，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對你，再也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他說得情真意切。
可我聽了，只覺得可笑。
重新開始？
說得輕巧。
我的人生，已經被他搞得一團糟，怎麼重新開始？
我擦幹眼淚，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
“陸雲舟，我們之間，完了。”
“從你把玉佩交給別人的那一刻起，你和蘇清婉的婚約，就已經作廢了。”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蕭澤的妻子。”
“我不管他以前是誰，叫什麼名字，做過什麼。”
“我只知道，在我最難的時候，是他陪在我身邊。”
“是他爲我爹翻案，是他給了我一個家。”
“我蘇清婉，此生認定他了。”
我說完，不再看陸雲舟震驚的表情。
我轉過身，拉住蕭澤的手。
他的手，依舊冰涼。
我能感覺到，他在發抖。
我用力握緊他的手，想把自己的溫度傳給他。
我抬頭看着他，看着他那雙寫滿不敢置信的眼睛。
我努力扯出一個笑容，雖然比哭還難看。
“夫君，我們該安歇了。”
“明天，還要早起給爹爹寫信報平安呢。”
蕭澤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看着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最終，他只是反手握住我的手，用力地，緊緊地。
然後，他點了點頭。
“好。”
一個字，卻重如千鈞。
他拉着我，轉身朝裏屋走去。
我們誰都沒有再看陸雲舟一眼。
仿佛他只是一個不小心闖入的，無足輕重的過客。
“不——！”
身後，傳來陸雲舟撕心裂肺的吼聲。
“清婉！你不可以這麼對我！”
“你是我的人！你這輩子都只能是我的人！”
“蕭澤！你把她還給我！你把我的清婉還給我！”
他瘋了一樣地沖過來。
蕭澤反應極快，一把將我推到門後，自己則轉身迎了上去。
我只聽到一陣拳腳相交的悶響。
還有桌椅被撞翻的巨大聲響。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扒着門框，緊張地看着外面。
兩個男人，兩張一M一M的臉，此刻都因爲憤怒而扭曲。
他們就像兩頭被激怒的野獸，用最原始的方式，進行着搏鬥。
沒有刀光劍影，卻招招致命。
我看不清誰占了上風。
我只知道，我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了。
“夠了！”
我終於忍不住，大喊一聲。
“都給我住手！”
兩個男人，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同時停了下來。
他們都氣喘籲籲，衣衫凌亂。
蕭澤的嘴角，破了一塊，滲出血絲。
陸雲舟的臉上，也添了幾塊淤青。
他們兩個，誰也沒討到好。
“陸雲舟。”
我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
“你再敢動他一下，我蘇清婉，就死在你面前。”
這不是威脅。
我是說真的。
如果蕭澤因爲我而出事，我絕不獨活。
陸雲舟的身體，晃了晃。
他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絕望。
“清婉……你……你當真如此絕情？”
“是你先無情的。”我冷冷地回敬他。
“現在，請你離開我的家。”
“我不走！”陸雲舟固執地搖頭，“這是我的府邸！該走的人是他！”
“你的府邸？”我笑了，“房契地契上，寫的是你的名字嗎？”
“就算寫的是你的名字，那又如何？”
“我今天，就讓他蕭澤，入贅我蘇家。”
“從今往後，他是我蘇家的人，住在我蘇家的宅子裏。”
“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在這裏指手畫腳？”
我這番話，可以說是相當不要臉了。
但我顧不上了。
我只想讓這個瘋子，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陸雲舟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指着我，又指着蕭澤，你了半天，最後，只能恨恨地一跺腳。
“好……好……蘇清婉，你夠狠！”
“我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的！”
“你等着，我一定會把你搶回來的！”
說完，他不再停留，一個縱身，從那個被他自己撞破的窗戶，躍了出去。
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夜色裏。
房間裏，終於恢復了安靜。
只剩下我和蕭澤，還有一地的狼藉。
我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蕭澤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我。
“清婉。”
他的聲音，充滿了擔憂。
我靠在他懷裏，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剛才那一番對峙，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我……我沒事。”
我搖了搖頭，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我看着他，看着他嘴角的傷，心裏一陣刺痛。
我伸出手，想去碰觸，又縮了回來。
我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
畢竟，他騙了我。
雖然我剛才爲了氣走陸雲舟，說了那些話。
但那不代表，我就真的原諒他了。
“對不起。”
蕭澤先開了口。
他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不該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