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含冤入獄,我帶着血書入京,求助爹爹當年的得意門生。
傳聞他如今已是奸相黨羽,心狠手辣,根本不會理會我這孤女。
我抱着必死的決心去了,卻見他溫潤如玉,不僅幫爹爹翻案,還對我呵護備至。
他說一見鍾情,非我不娶。
我感動落淚,十裏紅妝嫁入相府。
合巹酒剛喝下,一位黑衣刺客破窗而入,劍鋒抵在他喉間,聲音卻顫抖:
「蕭澤!我是讓你頂替我的身份在京中周旋,沒讓你頂替我娶我的青梅竹馬!
你頂着我的臉,睡我的女人,你還是人嗎?」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炸了。
一片空白。
手裏那半杯殘餘的合巹酒,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就像我此刻的心。
我嫁的男人,叫陸雲舟。
是爹爹最得意的門生,與我青梅竹馬,自小定下婚約。
可現在,一個黑衣刺客,用劍指着我的新婚夫君,說他才是陸雲舟?
那……我嫁的這個是誰?
蕭澤?
這是什麼鬼名字?
我猛地抬頭,看向喜床上坐着的男人。
他依舊穿着那身刺繡繁復的紅色喜服,襯得他面如冠玉,俊美無儔。
從我入京求助,到他爲我爹爹奔走翻案,再到他向我求婚,許我一生一世。
這張臉,我看了無數遍。
熟悉到我以爲可以刻進骨血裏。
可現在,這張臉在燭光下,顯得那麼陌生。
黑衣刺客的劍鋒又往前遞了一寸,幾乎要劃破我夫君……不,劃破蕭澤的皮膚。
蕭澤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他甚至沒有看那個刺客。
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我身上。
那雙總是含着溫潤笑意的眼睛裏,此刻盛滿了擔憂和……愧疚。
我的心狠狠一揪。
所以,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刺客說的是真的。
我嫁的人,根本不是我的雲舟哥哥。
他是個騙子。
一個頂着我未婚夫的臉,騙了我感情,還騙了我婚事的騙子!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欺騙的憤怒,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我渾身發抖,指着蕭澤,嘴唇哆嗦着,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騙子!
你這個大騙子!
“清婉。”
蕭澤開口了,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卻帶着一絲我從未聽過的沙啞。
“別怕。”
他緩緩站起身,動作不大,卻將我嚴嚴實實地護在了身後。
他的身體,像一座山,擋住了黑衣刺客帶來的所有殺意和壓迫感。
我愣住了。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護着我?
他一個騙子,有什麼資格?
黑衣刺客,不,真正的陸雲舟,看到他的動作,眼裏的火幾乎要噴出來。
“蕭澤!你還敢護着她?”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
“我讓你在京城站穩腳跟,是爲了讓你幫我查清當年的事,是爲了讓你保護清婉!”
“不是讓你鳩占鵲巢,不是讓你娶她!”
他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悲憤,說到最後,甚至帶上了哭腔。
我看着他。
他蒙着面,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此刻因爲憤怒和嫉妒,燒得通紅。
可我卻從那片紅色裏,看到了一絲熟悉的影子。
是了。
雲舟哥哥的眼睛,就是這樣的。
像最亮的星辰,也像最烈的火。
我的心,又開始疼了。
一邊是欺騙我的假貨,一邊是多年未見的真身。
我該信誰?
我該怎麼辦?
“約定?”
蕭澤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陸雲舟,你所謂的約定,就是讓我頂着你的臉,替你承受秦相所有的猜忌和殺機,而你,躲在暗處坐享其成?”
“你所謂的保護清婉,就是讓她一個人帶着血書,千裏迢迢從江南趕到京城,跪在相府門前三天三夜,差點沒命?”
“如果不是我,她現在墳頭的草都三尺高了!”
蕭澤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錘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是啊。
我來京城的時候,舉目無親。
是“陸雲舟”,是蕭澤,將我從雪地裏扶起來,帶我進府,給我溫暖。
是他,爲了爹爹的案子,在那個吃人的朝堂上周旋,甚至不惜得罪權傾朝野的秦相。
是他,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給了我一束光。
而真正的陸雲舟呢?
他在哪裏?
我爹爹出事的時候,他在哪裏?
我跪在相府門前的時候,他……又在哪裏?
陸雲舟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握着劍的手,都在發抖。
“我……我不是……我被秦相的人追殺,我脫不開身!”
“我讓你替我,就是權宜之計!我一有機會,就會回來的!”
“可我沒想到,你竟然……竟然敢對清婉下手!”
“她是我的!是我的未婚妻!”
他說着,情緒再次激動起來,手裏的劍直直刺向蕭澤的心口。
“小心!”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尖叫出聲。
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
我猛地撲了過去,張開雙臂,擋在了蕭澤面前。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
那把鋒利的劍,在離我心口只有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住。
劍尖的寒氣,透過喜服,刺得我皮膚生疼。
我甚至能看到,陸雲舟那雙通紅的眼睛裏,映出了我驚恐的臉。
“清婉……你……”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你爲了他……擋劍?”
我沒看他。
我死死地盯着蕭澤。
他的臉色,比我還白。
剛剛那一瞬間,他眼中的驚駭和恐懼,不是假的。
他想推開我,卻被我死死抓住衣袖。
“你讓開。”
我聽到自己用一種陌生的,冷硬的聲音對陸雲舟說。
“不管他是誰,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我不準你傷害我的夫君。”
是的。
夫君。
不管他是蕭澤還是陸雲舟,他是我蘇清婉拜過天地,喝過合巹酒的夫君。
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
陸雲舟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你的夫君?”
“清婉,你醒醒!他是個騙子!是個冒牌貨!”
“我才是陸雲舟!我才是你的雲舟哥哥!”
他說着,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黑布。
一張和蕭澤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唯一的不同,是他的臉上,有一道從眉骨劃到嘴角的猙獰傷疤。
還有那雙眼睛。
充滿了痛苦,不甘,和瘋狂的占有欲。
我的心,徹底亂了。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一個溫潤如玉,一個偏執瘋狂。
一個是我名義上的夫君,一個是我記憶裏的竹馬。
老天爺,你到底跟我開了個什麼玩笑?
“清婉。”
身後的蕭澤,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一片冰涼,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別怕,一切有我。”
“你先回裏屋去,這裏交給我。”
我搖了搖頭。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怎麼躲?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看着陸雲舟,一字一句地問。
“你說你是陸雲舟,可有憑證?”
“我們定親的信物,那塊刻着‘清婉’二字的玉佩,在你身上嗎?”
那塊玉佩,是爹爹請名家雕刻,我從小戴到大,後來作爲定親信物,給了陸雲舟。
這是我們之間,最重要的憑證。
陸雲舟愣住了。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卻摸了個空。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玉佩……玉佩……”
他喃喃自語,眼神慌亂。
而我身後的蕭澤,卻從喜服的內袋裏,拿出了一塊溫潤的白玉佩。
玉佩上,清清楚楚地刻着我的名字。
“清婉。”
他將玉佩塞進我的手心。
“信物,一直在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