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烏魯木齊的冬雪還未完全消融。
六歲半的劉睿婕站在小學一年級教室裏,窗外光禿禿的樹枝上掛着冰凌。教室裏暖氣很足,她脫掉了厚外套,露出裏面紅色的毛衣——這是外婆織的,領口繡着她的名字“卷卷”。
“劉睿婕同學,請到黑板上來做這道題。”
數學老師的聲音把她從思緒中拉回。她起身走到黑板前,看了一眼題目——一道簡單的加減法應用題。拿起粉筆,她寫下解題步驟,字跡工整清晰。
“完全正確。”老師點頭,“請回座位。”
下課後,班主任李老師把她叫到辦公室。
“睿婕,老師想跟你談談。”李老師溫和地說,“一年級的內容對你來說太簡單了,是嗎?”
劉睿婕點頭。
“你想不想……試試二年級的內容?”
這是她等待已久的機會。
三天後,她在校長辦公室完成了一套二年級下學期的期末試卷。數學、語文、自然,全科滿分。
“不可思議。”校長摘下眼鏡,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七歲的小女孩,“你真的只有七歲?”
“嗯。”
“你想跳級到二年級嗎?”
劉睿婕想了想:“我可以試試三年級嗎?”
校長愣住了。旁邊的教導主任皺起眉頭:“三年級?那也太快了。”
“我想試試。”劉睿婕堅持。
於是又一套試卷擺在她面前。這一次是三年級上學期的內容。她依然輕鬆完成,只是故意在作文裏用錯了兩個詞,在數學應用題裏寫錯了一個單位。
成績出來:語文九十五,數學九十八,自然滿分。
“這孩子……”校長看着試卷,半晌說不出話。
最終,學校同意她跳級到三年級。但不是直接去,而是先作爲旁聽生試讀一個月。
1996年4月,劉睿婕成爲三年級最小的學生。
三年級的教室在二樓,窗外能看到操場。同桌是個叫王曉麗的女孩,比她大兩歲,很照顧她。
“睿婕,你鉛筆盒真好看。”王曉麗說。
“我媽媽買的。”劉睿婕把鉛筆盒推過去,“你要用鉛筆嗎?我有兩支。”
“謝謝。”
第一節課是語文,學《小蝌蚪找媽媽》。劉睿婕聽得心不在焉——這些內容對她來說太幼稚了。她腦子裏在算別的事:如果每學期跳一級,她什麼時候能上初中?
課間,幾個男生圍過來。
“你就是那個跳級生?”領頭的男生問。
“嗯。”
“有什麼了不起的。”男生撇嘴,“我妹妹也會認字。”
劉睿婕沒說話,低頭整理書包。
“喂,跟你說話呢!”男生推了她的桌子。
“李強!”王曉麗站起來,“你幹嘛欺負新同學!”
“關你什麼事!”
劉睿婕抬起頭,看着那個叫李強的男生。六歲多的身體裏,三十六歲的靈魂讓她看透了這個年齡孩子的把戲——無非是想引起注意,顯示自己的“厲害”。
“你想證明你比我厲害?”她平靜地問。
李強愣住。
“那我們來比賽吧。”劉睿婕說,“比背書,比算術,比什麼都行。如果你贏了,我承認你厲害。如果我贏了,以後別再找我麻煩。”
全班都安靜了。所有人都看着這個小小的新同學。
“比……比就比!”李強梗着脖子。
第一輪比背詩。李強背了《靜夜思》,劉睿婕背了《春江花月夜》——這是五年級才學的詩。
第二輪比算術。李強算了三道兩位數加減法,劉睿婕心算了一道三位數乘除混合運算。
第三輪,李強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我認輸。”他低下頭,臉漲得通紅。
從那天起,再沒人找劉睿婕麻煩。
五月初,學校組織春遊。去的是紅山公園,桃花開得正好。
劉睿婕和王曉麗一組,兩人坐在草坪上分享帶來的食物。王曉麗的媽媽做了抓飯,劉睿婕的外婆做了烤肉串。
“你外婆做的真好吃。”王曉麗說。
“你媽媽做的也好吃。”
兩個小女孩相視而笑。劉睿婕心裏暖暖的——這是她重生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五月下旬,第一次月考。劉睿婕毫無懸念地拿了全班第一。
“這孩子不能待在三年級了。”李老師對校長說,“她在浪費時間的。”
於是又一輪測試。這一次,劉睿婕做了四年級的試卷。成績依然優異。
1996年6月,她正式成爲四年級學生。
四年級的課程對她來說依然簡單。但她開始有意識地培養一些習慣——記筆記的方法,整理錯題的習慣,預習復習的節奏。這些對現在的學習來說沒必要,但對將來的高中、大學學習很重要。
暑假前,校長找她談話。
“睿婕,下學期……你想不想直接上五年級?”校長試探着問。
“想。”劉睿婕毫不猶豫。
“可是五年級要面臨小升初的準備,壓力會很大。”
“我不怕。”
校長看着她堅定的眼神,最終點了點頭。
1996年夏天,劉睿婕用了一個暑假的時間自學五年級課程。同時,她開始做另一件事——引導家人關注健康。
“外公,你今天吃藥了嗎?”她每天都要問。
“吃了吃了。”外公笑着摸摸她的頭。
“爸爸,你答應我不喝酒的。”
“沒喝,爸爸答應你的都記得。”
她像個小小監督員,盯着每個人的生活習慣。外婆的血壓,外公的肝髒,爸爸的戒酒,媽媽的腰椎。
效果是明顯的。外公的體檢報告顯示,脂肪肝有了明顯改善。爸爸的血壓穩定了。媽媽開始注意工作姿勢,腰疼發作的次數少了。
“咱們卷卷真是家裏的福星。”外婆經常這麼說。
1996年9月,劉睿婕正式成爲五年級學生。
五年級的教室在三樓,視野很好。同桌換了個男生,叫張偉,學習很好,但有點傲氣。
“你就是那個跳級生?”張偉上下打量她,“聽說你很厲害?”
“還好。”劉睿婕淡淡地說。
第一次數學測驗,張偉考了九十五分,全班第二。他得意地看劉睿婕的試卷——滿分。
“你……你怎麼做到的?”他瞪大眼睛。
“認真做就做到了。”劉睿婕說。
從那天起,張偉不再驕傲,開始虛心向她請教問題。劉睿婕也不藏私,耐心講解。
十月,學校舉行數學競賽。五年級和六年級一起比。劉睿婕代表班級參加。
競賽題有難度,很多六年級學生都做得皺眉。劉睿婕卻做得很快,不到一小時就交了卷。
成績出來——她是一等獎,而且是唯一一個五年級的一等獎。
“這孩子……”數學老師看着獎狀,搖頭感嘆,“該考慮讓她跳級到六年級了。”
十一月,期中考試。劉睿婕依然是年級第一。
十二月,她通過了六年級的測試。
1997年1月,七歲多的劉睿婕成爲六年級學生。
六年級的教室裏,她是最小的那個。同學們大多十二歲,比她高出一大截。
“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神童?”有同學好奇地問。
“我不是神童。”劉睿婕認真地說,“我只是學得比較快。”
她不喜歡“神童”這個稱呼。她知道自己的“天賦”來自哪裏——不是天才,是重生帶來的記憶和經驗。
六年級下學期,小升初的壓力來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試卷,背不完的知識點。
劉睿婕遊刃有餘。她甚至有時間自學初一的英語和數學。
三月,小升初模擬考試。她以全市第一的成績,引起了幾所重點中學的注意。
“劉睿婕同學,歡迎你來我們學校。”一中的招生老師親自上門,“我們可以提供獎學金,最好的師資……”
“謝謝老師。”劉睿婕禮貌地說,“我會認真考慮的。”
最終,她選擇了一中。不僅因爲它是全市最好的中學,更因爲它允許學生跳級——這是她私下打聽來的。
1997年3月,她正式成爲初中一年級學生。
開學第一天,站在一中校門口,看着“烏魯木齊市第一中學”幾個大字,劉睿婕心裏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前世,她沒上過這麼好的學校。高中時成績平平,沒什麼學歷。
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
班主任陳老師是個三十多歲的男老師,教數學。他早就聽說要來一個七歲多的跳級生,但見到真人時還是愣了一下。
“劉睿婕同學,歡迎你。”陳老師盡量讓聲音溫和,“你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
“謝謝老師。”
第一節課是數學。陳老師講的是代數基礎。
劉睿婕聽得認真——雖然內容簡單,但她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她需要融入這個集體。
下課後,陳老師把她叫到辦公室。
“睿婕,老師想測試一下你的真實水平。”
又是一套試卷——初二的內容。劉睿婕照例控制着分數,做完交卷。
“八十五分。”陳老師看着成績,“初二的內容,你考了八十五分。”
他沉默了很久:“你先回去吧。”
劉睿婕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果然,幾天後,校長找她談話。
“期中考試後,如果你的成績還是年級第一,我們就考慮讓你下學期直接上初三。”
“謝謝校長。”
四月,學校組織春季運動會。劉睿婕報了跳遠和跳繩,都拿了不錯的名次。
四月下旬,期中考試。她毫無懸念地拿了全年級第一。
校長看着成績單,終於點頭:“下學期,直接上初三。”
五月,天氣轉暖。
劉睿婕開始惦記一件事——韓智洋要出生了。
她知道確切日期:1997年6月3日。
五月底,小舅母住進醫院待產。全家人都很緊張。
6月2日晚上,劉睿婕怎麼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想着即將出生的表弟。
前世,智洋和她關系很好。他當警察後,經常來上海看她。看到她被謝尹慶折磨得不成人樣,他氣得要去揍人,被她攔住了。
“姐,你跟他離婚吧。”智洋紅着眼睛說,“回家,我養你。”
那時她沒聽。現在想想,如果聽了,會不會不一樣?
這一世,不會了。她會從一開始就保護好智洋,也會讓自己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養”。
6月3日凌晨,電話鈴響了。
劉睿婕立刻從床上跳起來,跑到客廳。
外公已經接了電話,臉上是壓抑的激動:“生了?男孩?六斤九兩?母子平安?好!好!”
掛掉電話,外公對全家人宣布:“智洋出生了!母子平安!”
全家人歡呼起來。
劉睿婕站在那裏,眼淚突然掉下來。
韓智洋。她的表弟。這一世,她終於在他出生時就守護着他。
“去醫院!”外公說。
凌晨的醫院走廊很安靜。產房裏,小舅母疲憊但幸福地躺着,身邊是一個小小的襁褓。
劉睿婕輕輕走過去,看着襁褓裏的嬰兒。
小小的臉,紅紅的,閉着眼睛,小手握成拳頭。
“智洋,”她輕聲說,“我是姐姐。這一世,我會保護你。”
嬰兒在睡夢中動了動,像是聽到了她的話。
六月中旬,智洋出院回家。
劉睿婕一有空就往小舅家跑。她看智洋喝奶,看智洋睡覺,看智洋揮舞小手。
生命如此神奇。
“智洋,快點長大。”她對着嬰兒床說,“姐姐等你。”
六月下旬,期末考試。劉睿婕依然是年級第一。
暑假開始了。她的計劃表排得滿滿:上午學初三課程,下午學英語和編程,晚上陪家人,陪智洋。
七月,智洋滿月。家裏擺了滿月酒。
小家夥長大了些,會笑了,會咿咿呀呀地發聲。
“智洋,叫姐姐。”劉睿婕逗他。
嬰兒揮舞着小手,發出含糊的聲音。
“他在叫你呢。”小舅母笑着說。
劉睿婕心裏暖暖的。
八月,她開始惦記另一件事:1997年8月12日。
王詩啓出生的日子。
8月12日那天,她起得很早。站在窗前,看着西南方。
“王詩啓,”她輕聲說,“這一世,你要平安健康地長大。等我。”
八月下旬,全家人去南山牧場避暑。
智洋已經兩個月大了。劉睿婕抱着他,在草地上慢慢地走。
“姐姐……”她教他。
小家夥只是笑。
傍晚,全家人圍坐在一起。劉睿婕抱着智洋,看着夕陽西下,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重生兩年多了。
她用兩年時間完成了小學六年的學業,跳級到初三,迎來了表弟的出生。
一切都在正軌上。
但她知道,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面。隨着她長大,隨着時間越來越接近2008年,隨着王詩啓的出現……
“我會的。”她對自己說,“這一世,我會守護所有我愛的人。”
1997年的夏天即將結束。
新的學期,新的挑戰,都在前方等待着她。
而她,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