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手腳麻利地開始搬東西，傅暖暖站在廊下，柔聲細語地指揮着。
“都小心些，別磕着碰着了。”
“把東西都騰淨，不要留下什麼，免得惹姐姐不高興。”
她這副溫順懂事的模樣，看的那些丫鬟小廝們，心裏全都在爲了她抱不平。
暖暖小姐這麼好，憑什麼這個土包子一來就欺負暖暖小姐？
傅央央卻只是冷眼看着，一言不發，像是在看一出無聊的鬧劇。
傅暖暖款步走到傅央央面前，嘴角勾起一抹明顯的譏諷。
一個丫鬟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尊白玉觀音像出來。
傅暖暖故意朝着傅央央開了口。
“姐姐，這是南海白玉，我十五歲生辰時，爹爹花重金給我尋來的。”
又一個丫鬟搬着一架古琴經過。
“這是母親在我學琴有成時，特意拍下的焦尾琴。”
“還有這個，”她指着一個婢女手上捧着的東珠發簪，“是衡愉哥哥送我的，他說，願意把這世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捧到我面前。”
傅暖暖每說一樣，眼中的得意和炫耀就更盛一分。
傅央央挑了挑眉。
這妹子是腦子有什麼毛病嗎？跑到她面前來炫耀這些破爛玩意兒。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從來不會嫉妒，只會發瘋嗎？
“站住。”傅央央懶洋洋地開口，叫住了那個捧着東珠發簪的婢女。
傅暖暖眼底閃過一絲得計的笑意，她就知道，沒有女人能看着這麼多好東西不嫉妒，只要傅央央敢搶她的東西，她就會立刻去跟母親告狀，揭露這個瘋子沒見過世面的低賤樣子。
到時候，母親肯定會厭惡她。
可下一秒，她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傅央央從那婢女手中拿過發簪，看都沒看，隨手就往地上一扔。
一聲脆響，名貴的東珠摔得四分五裂。
“還有那個，那個，和那個。”傅央央隨手一指，點的全都是傅暖暖剛剛介紹過的東西。“全都給我砸了！”
丫鬟們都嚇傻了，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動手。
傅央央眼神一冷，走到那尊白玉觀音前，抬腳就是一踹！
價值千金的白玉觀音，瞬間碎成了一地殘渣。
傅暖暖的臉色，終於變了。
她沒想到傅央央竟然真的敢動手！
她下意識地使了個眼色，她身邊的貼身婢女春桃立刻會意，悄悄地轉身，朝着王氏院子的方向跑去。
傅央央看到了，沒有阻攔，反而玩味地勾起了唇角。
去吧，去把人叫來。
人越多，才越好玩啊。
很快，院子裏就響起了一片噼裏啪啦的碎裂聲。
傅央央將傅暖暖剛才炫耀過的東西，全都砸了個稀巴爛。不過片刻，原本雅致的院子就變得一片狼藉。
王氏被春桃帶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滿地的碎片，傅暖暖正被嚇得蹲在角落裏，抱着膝蓋瑟瑟發抖，嚶嚶哭泣。
而傅央央正踩着一地狼藉，臉上帶着心滿意足的笑容。
“暖暖！”
王氏心疼得無以復加，立刻沖上前去，一把將傅暖暖摟進了懷裏。
“不怕，不怕，母親在這裏。”
她抬起頭，怒視着神色自若的罪魁禍首。
“央央，你怎麼能……”
她剛要開口訓斥，懷裏的傅暖暖卻猛地抓住了她的衣袖，淚眼婆娑地搖了搖頭。
“母親，不怪姐姐。”
“都是我的錯，是我占了姐姐的人生，姐姐心裏有氣，嫉妒我……都是應該的。”
傅暖暖哭得泣不成聲，那副委曲求全，善解人意的模樣，讓王氏的心都要碎了。
暖暖這麼善良懂事，處處爲她着想，她怎麼下得去手！
王氏正要開口訓斥，卻見傅央央忽然彎下了腰。
她從滿地的碎片裏，撿起了一只成色極好的翡翠玉鐲，揚起手就狠狠地砸在了傅暖暖的腦門上！
一聲悶響。
傅暖暖的哭聲戛然而止，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天旋地轉，軟軟地朝着地上栽了過去，鮮血順着她的額角流了下來。
王氏徹底傻眼了，僵在原地難以置信。
傅央央卻嫌惡地拍了拍手，居高臨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傅暖暖，嘴角勾起一抹譏諷。
“這些東西，原本都是送給相府千金的。”
“那就是送給我的。”
“我沒回來，借給你用用，也是可以的。”
“但是我現在回來了，你這個小偷，居然還敢在我面前裝正主？”
“你是不是有點找死？”
傅暖暖終於從暈眩中緩過神來，額頭上傳來的劇痛和溫熱的觸感，讓她徹底崩潰了。
她怕了，她是真的怕了。
傅央央就是個瘋子，一個徹頭徹尾，不講任何道理的瘋子！
“母親，救我……”
傅暖暖手腳並用地爬向王氏，死死地抓住她的裙擺，聲音裏充滿了驚恐。
“她要了我！母親，她想了我啊！”
王氏被女兒的哭喊聲喚回了神智。
她猛地抬頭，想教育傅央央。可當她對上傅央央那雙眼睛時，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黑沉沉的，像是深不見底的古井，裏面沒有憤怒，沒有愧疚，甚至沒有任何屬於人的情緒。
只有一片冰冷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和一絲看好戲般的玩味與興奮。
王氏退縮了。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傅央央，臉上血色盡褪。
傅央央看着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驚恐模樣，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
原來恐懼的表情，是這麼的好看。
“把這裏收拾淨。”
“看着礙眼。”
她明媚的笑了起來，卻不再搭理傅暖暖跟王氏，吩咐了下人之後，轉身走進了錦繡苑的主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