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哭哭，就知道哭，晦氣。媽都氣病了，你還有臉哭？”
“我告訴你劉招娣，今天要是不把這錢拿出來給小妹買新衣服，你就給我滾回娘家去。”
耳邊傳來嘈雜的叫罵聲，伴隨着女人的低泣，吵得人腦瓜疼。
李秀蓮猛地睜開眼。
入目是糊滿報紙的土牆，發黃的歷，還有一個穿着的確良襯衫，留着中分頭的年輕男人，正指着一個抱着孩子的女人破口大罵。
那男人……是年輕時候的大兒子趙秋實？
那個低頭抹淚的女人，不正是那個被離婚的賢惠大兒媳劉招娣嗎？
這是……
老家的土坯房？
她沒死？
牆上的歷赫然寫着1982年。
一股狂喜涌上心頭。
老天開眼，老天爺真的開眼了。
她李秀蓮，重生了。
“媽，你醒了？”
趙秋實見老娘醒了，立馬換上孝順嘴臉，指着劉招娣告狀：
“媽，你看這敗家娘們，小妹看上那件紅裙子才二十塊錢，她死活不肯掏錢，把你都氣暈過去了。”
“你說這種不孝順的媳婦，打她都是輕的……”
還沒說完，就聽見“啪”的一聲耳光，響徹屋內。
趙秋實捂着臉，整個人都被打蒙了，難以置信地看着從炕上跳下來，精神抖擻的老娘。
“媽？你打錯人了吧？我是你兒子啊！”
李秀蓮看着這張年輕卻依舊令人生厭的臉，感受着手掌傳來的酥麻痛感。
爽。
太爽了。
這真實的手感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夢。
她冷冷地看着這個前世，把自己扔在醫院等死的白眼狼老大，反手又是一巴掌抽了過去。
“打的就是你這個是非不分的畜生。”
“給老娘跪下。”
趙秋實捂着腫起的臉頰，眼底全是不可置信，“媽，你爲了這個黃臉婆打我？”
在他的記憶裏，母親雖然潑辣，但對他這個長子那是含在嘴裏怕化了，什麼時候動過一手指頭？
“啪。”
李秀蓮二話不說，反手又是一巴掌抽了過去，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打的就是你這個眼瞎心盲的蠢貨。”
手掌心傳來辣的刺痛感。
真疼啊。
但這疼，卻讓李秀蓮笑出了聲，笑着笑着眼淚就出來了。
不是做夢。
她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1982年，回到了小孫女妞妞剛滿兩歲這一年。
這時候，大兒媳劉招娣生完孩子沒多久，帶孩子整宿整宿睡不好，加上長期營養不良和勞作，身材走樣得厲害，整個人像個發面饅頭，眼神裏早就沒了剛嫁過來時的光彩。
而那個她千嬌百寵的養女吳夢嬌呢？
正值十八歲一枝花的年紀，整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這會正仗着要去部隊探親的名義，變着法的從這個家裏吸血，好攢足路費，去禍害她那個還在部隊的好二兒。
想到臨死前，吳夢嬌拔掉氧氣管時，那猙獰的笑臉，還有那句“二哥是我找人撞死的”，李秀蓮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媽，你是不是魔怔了……”
趙秋實被這兩巴掌打得有些發怵，縮着脖子不敢再嚎。
李秀蓮沒理會這個窩裏橫，轉身就像一陣旋風似的沖向了西屋。
那裏，是全家采光最好，布置最溫馨的房間，是她親手給吳夢嬌布置的閨房。
“嘭。”
她一腳踹開了房門。
屋內，吳夢嬌正對着鏡子，比劃着一條碎花裙子，嘴裏還哼着甜蜜蜜的小曲。
聽到動靜，她嚇了一跳，轉身看到一臉煞氣的李秀蓮，眼底閃過慌亂，但很快又換上了那副楚楚可憐的面孔。
“媽？您怎麼了？是不是大嫂又惹您生氣了？”
“我就說大嫂這人不行，小肚雞腸的，我不就是想要件新衣服去見二哥嘛，那是爲了咱們老趙家的面子……”
“啪。”
清脆的耳光聲，生生打斷了她的矯揉造作。
吳夢嬌被打得一個踉蹌，摔在地上，那張精心保養的小臉，瞬間浮現出鮮紅指印。
“媽？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從小到大，在這個家裏，她吳夢嬌就是公主，連碗都沒洗過一個，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打的就是你這個攪家精。”
李秀蓮本不給她反應的機會，沖上去薅住她的頭發，左右開弓又是幾巴掌。
“啪啪啪！”
每一巴掌，都帶着前世那徹骨的恨。
這一巴掌，是替慘死的二兒子打的。
這一巴掌，是替被離婚的大兒媳打的。
這一巴掌，是替上一世那個眼瞎心盲，慘死病床的自己打的。
“啊！人了，救命，大哥救我。”
吳夢嬌發出豬般的慘叫，拼命掙扎，可此時常年農活的李秀蓮，力氣大得驚人，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住手，媽你快住手。”
趙秋實這時終於反應過來了，沖進來就要拉架。
看到平嬌滴滴的妹妹，被打得披頭散發，嘴角流血，趙秋實心疼得心都要碎了。
“媽你瘋了嗎？嬌嬌過幾天還要去部隊找老二，你把她臉打壞了怎麼辦？”
趙秋實死命地拽開李秀蓮，把痛哭流涕的吳夢嬌護在身後。
“嬌嬌別怕，哥在這，哥肯定給你做主。”
說着，他還轉頭瞪了一眼，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的劉招娣。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媽面前嚼舌了？你個毒婦，看我不打死你。”
趙秋實揚起巴掌，就要往劉招娣身上招呼。
“哇……”
劉招娣懷裏的妞妞，被嚇得哇哇大哭，小身子瑟瑟發抖。
“你敢動她一指頭試試？”
李秀蓮一聲暴喝，隨手抄起門後的笤帚，照着趙秋實的後背就抽了下去。
“啊！”趙秋實被打得嗷一嗓子，捂着後背亂跳。
“反了天了你，當着孩子的面打媳婦，你算個什麼男人？”
李秀蓮氣得發抖，指着他的鼻子罵：“夢嬌是個什麼東西？她是咱家撿來的，是外人。而你媳婦爲你生孩子，持家務。你爲了一個外人，要打你媳婦，還要跟媳婦離心？”
“你看看妞妞，那是你親閨女，你當着孩子的面這麼凶神惡煞，你是想給孩子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嗎？”
這番話，把趙秋實罵得愣住。
以前媽不是不管夫妻吵架的事嗎？
怎麼今天全變了？
李秀蓮扔了笤帚，幾步走到堂屋門口，一把將劉招娣懷裏的妞妞攬進懷裏。
伸手輕拍着小孫女的後背，“妞妞乖，在呢。以後這混賬東西，若是敢再欺負你們娘倆，你就跟告狀，打斷他的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