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招娣被罵得一顫,下意識地就要站起來,“秋實,我……”
“坐下。”李秀蓮手裏拿着鍋鏟,重重地敲了一下鐵鍋。
趙秋實震住了,“媽,您這是啥?我這是在幫您教訓媳婦,這娘們太不懂事了……”
“教訓媳婦?”李秀蓮轉過身,嘴角勾起譏諷。
“你真會孝心外包,你要真孝順,剛才進門第一件事就該是把鍋鏟接過去,而不是指着你媳婦鼻子罵。”
“光長了一張嘴,盡顯擺你的孝順,實際活的全是你媳婦。累是你媳婦受,名聲全讓你個大老爺們得了。”
“趙秋實,你還要不要臉?”
這一連串的輸出,像機關槍一樣,直接把趙秋實給打懵了。
這……這還是他的親媽嗎?
怎麼胳膊肘竟是往外拐。
“媽……您說什麼呢?我是您兒子,這君子遠庖廚,哪有男人下廚房的道理……”
李秀蓮直接粗口,“你也配叫君子?”
“養兒防老,我看養個棒槌都比養你有用。”
“兒子一點都不防老,到老了伺候在床前的,還不都是兒媳婦?”
“劉招娣給我生了孫女,又伺候這一大家子,她是趙家的功臣。”
“你想要老了有人伺候,現在就得對媳婦好點。”
說完,李秀蓮二話不說,直接把手裏沾着油的鍋鏟,往趙秋實手裏一塞。
“行了,別廢話。”
“既然你這麼孝順,這麼心疼你媽,那剩下的菜,你來炒。”
趙秋實手忙腳亂地接住鍋鏟,油漬濺到了他那件的確良襯衫上,燙得他直吸冷氣。
“我不會啊媽。”
他也就是客氣一下,怎麼還真讓他活?
他求救似的看向劉招娣,使勁使眼色。
後者剛想起身,被李秀蓮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你給我坐着,帶孩子多辛苦,這飯就該讓他做。”
李秀蓮雙手抱,像尊一樣堵在灶台邊。
“做啊!看着我嘛?我臉上有花?”
“還是說,你剛才那番孝順話,都是放屁?”
趙秋實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媽,您是不是中邪了?哪有着兒子下廚,讓媳婦看戲的道理?這要是傳出去,我還要不要做人了?”
“中邪?”李秀蓮眯起眼睛,突然抬起手,作勢要打。
雖然沒真打下去,但這巴掌風掃過,嚇得趙秋實一縮脖子。
“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我是不是中邪。”
“你要是不炒,今晚就別吃飯,連帶着以後也別在這個家吃飯。”
趙秋實咬牙切齒,一副上刑場的表情。
“我炒,我炒還不行嗎?”
“炒個菜能有多難,不就是把菜倒進去攪和攪和嗎?”
他嘟囔着,笨手笨腳地拿起菜刀,準備切蔥花。
那動作,僵硬得像是在鋸木頭。
“哎喲。”
才切了兩下,就扔下菜刀,捂着手指頭上躥下跳。
“血,出血了。媽,我切到手了。”
鮮血從指縫裏滲出來,看着挺嚇人,其實也就是個小口子。
劉招娣嚇了一跳,本能地就要沖過去,李秀蓮趕緊拉住,冷冷地看着上躥下跳的大兒子。
“叫喚什麼?死不了。”
“你媳婦生孩子都沒叫喚,你破個皮就鬼哭狼嚎的,還是不是個男人?”
“接着切,血流了算我的。”
趙秋實看着老娘那冷漠的眼神,心底沒來由地升起寒意。
媽變了。
真的變了。
以前他哪怕磕破點皮,媽都會說這麼不小心,現在竟然這麼狠心。
沒辦法,在李秀蓮的威下,趙秋實只能含着淚,在那受傷的手指上隨便纏了塊破布,繼續拿起菜刀。
廚房裏很快響起了,乒乒乓乓的聲音。
那動靜,不像是做飯,倒像是拆家。
“火大了,你是想把房子點了嗎?”
“放鹽啊!愣着什麼?”
“翻面,糊了,哎喲你個廢物。”
李秀蓮站在一旁,嘴上毫不留情地指揮着,卻絲毫沒有上手幫忙的意思。
劉招娣坐在板凳上,手裏捧着那壺靈泉水,看着那個平裏對她吆五喝六的男人,此刻正系着圍裙,狼狽不堪地在灶台前受罪。
不知爲何,她心裏竟涌起前所未有的痛快。
這種感覺……真解氣啊。
半個小時後。
趙秋實灰頭土臉地端着一盤菜走了出來。
“做……做好了。”他把盤子往桌上一放,累得直喘粗氣。
只見那盤菜,有的地方還是生的,有的地方已經變成了黑炭。
李秀蓮瞥了眼那盤傑作,又看了眼累得出汗的大兒子,發出冷笑。
“行了,既然做好了,那就趕緊吃。”
“這可是你第一次下廚,不許剩,必須給我吃完。”
趙秋實看着那盤黑炭,臉瞬間綠了。
“媽,這……這能吃嗎?”
“怎麼不能吃?這可是你親手做的,充滿了孝心的味道。”
說着,李秀蓮招呼着兒媳婦坐下,手裏卻沒閒着,從櫥櫃裏端出一碟醃好的醬黃瓜,又摸出個鹹鴨蛋出來。
“來,招娣,帶着妞妞過來吃飯。”
趙秋實早就餓得前貼後背了。
看着那脆生生的醬黃瓜,他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地伸出筷子就要去夾。
“啪。”手背瞬間紅了一道印子,疼得他筷子都差點掉了。
“媽,您啥打我?”趙秋實捂着手,一臉委屈。
李秀蓮冷眼看着他,“那是給招娣和妞妞吃的,你的菜是這盤黑料。”
“你不是說做飯沒什麼難的嗎?那就把你自己做的菜,給我吃的淨淨。”
趙秋實看着那盤焦糊味的菜,胃裏一陣翻騰。
“媽,你這也太欺負人了。這玩意豬都不吃,您讓我吃?”
“我是您親兒子啊,您這就是虐待。”
李秀蓮挑眉,“怎麼?現在知道難吃了?你媳婦給你做了好幾年的飯,你是怎麼挑三揀四的?鹹了淡了都要罵,現在讓你吃一頓自己做的就不行了?”
“我告訴你趙秋實,從今以後,這個家裏的飯,你做你就吃,不做你就餓着。”
趙秋實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噌地站起來。
“我不吃,我是個大老爺們,憑什麼受這窩囊氣。”
“我不吃了還不行嗎?以後我晚飯跟周末,都去廠裏吃食堂。”
他在廠裏可是正式工,手裏有飯票,離了這個家還能餓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