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蓮臉上堆起笑，把網兜往對方懷裏一塞。
“大嫂，瞧你說的，這不是想求你幫個忙嘛。”
“過幾天我想去部隊看看老二，家裏這一攤子事，還得麻煩大嫂多照應照應。”
大嫂感受到懷裏的分量，眼睛瞬間亮了。
手也不納鞋底了，緊緊抱着那網兜，生怕李秀蓮反悔搶回去。
“哎喲，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咱們誰跟誰啊！”
“這老二有出息，是該去看看。你放心去，家裏有我盯着，出不了亂子。”
嘴上說着客套話，手卻已經在摸索那罐頭瓶子的形狀了。
李秀蓮眼底閃過精光。
她太了解這個大嫂了。
全村有名的大喇叭，愛占小便宜，更愛嚼舌。
而那夾在罐頭裏的信……
只要她一拆開，不出半天，趙大山和那白月光的破事，就能傳遍十裏八鄉。
而且是從趙家人自己嘴裏傳出去的，可信度百分百。
這就是借刀人。
“那行，大嫂你忙着，我還得回去收拾行李，就不多坐了。”李秀蓮拍了拍手，轉身就走，腳步輕快。
“哎哎，慢走啊。”看着李秀蓮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大嫂迫不及待地撕開了報紙包裝。
“我的個天爺，麥精，這得好幾塊錢吧！”
她貪婪地撫摸着罐頭瓶身，突然手指觸碰到了一沓折疊的信紙。
“咦？這是啥？”
她狐疑地抽出信紙，借着頭展開一看。
幾秒鍾後。
驚雷般的尖叫，響徹了趙家大院。
“我的老天爺誒，這是趙大山那個死鬼寫的？”
“草垛子？親嘴？這不是村裏十幾年前的那個漂亮知青？”
李秀蓮回到家，就看見劉招娣在灶房做飯，“快放下。”
她那嗓子一吼，嚇得劉招娣手一抖，差點把油瓶子摔了。
“媽，我，我就是想把飯做了……”
劉招娣縮着脖子，像只受驚的鵪鶉。
李秀蓮看着這唯唯諾諾的樣子就來氣，但更多的是心疼。
“行了，去剝兩頭蒜去。”
李秀蓮一把奪過鍋鏟，動作麻利地接管了廚房。
她趁着劉招娣轉身的功夫，意念一動，手指間流出清冽的泉水，混進了洗菜盆裏。
這靈泉水可是好東西。
這才喝了幾天，劉招娣那原本蠟黃的臉上，竟然透出了血色，連眼神都比以前亮堂了些。
午飯很簡單，白菜燉粉條，外加幾個饅頭。
但在靈泉水的加持下，那香味簡直絕了。
劉招娣和妞妞吃得頭都不抬，那狼吞虎咽的樣，看得李秀蓮心裏直發酸。
造孽啊，以前這娘倆過的都是什麼子。
吃飽喝足，劉招娣習慣性地就要收拾碗筷，“媽，您歇着，我來洗。”
李秀蓮也沒攔着，只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旁邊，一邊剔牙一邊盯着大媳婦忙活。
“招娣啊，媽跟你說個理。”
“這男人，就是那拉磨的驢，你不抽他，他就不知道轉圈。”
“往後這廚房裏的活，你也別大包大攬的。”
“得讓老大，讓他知道柴米油鹽貴，讓他知道這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只有讓他參與進來，累得直不起腰，他才知道心疼你。”
劉招娣刷碗的手頓了一下，眼裏閃過迷茫。
在這個年代，男主外女主內是天經地義，哪有婆婆教唆兒媳婦使喚男人的？
但看着婆婆那堅定的眼神，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行了，別發愣。”李秀蓮看了看四下無人，壓低了嗓門。
她從兜裏掏出一卷東西，不由分說地塞進了劉招娣的口袋裏。
劉招娣一摸那手感，厚厚一卷。
掏出來一看，居然是大團結。
這一卷少說也有七八張，也就是七八十塊錢。
“媽，這使不得。這錢太多了，我不能要……”
李秀蓮一把按住她的手，眼神凌厲。
“噓，小點聲，怕別人聽不見是不？”
“給你就拿着，這是媽給你的私房錢，也是你的底氣。”
“過幾天我要去部隊找老二，這一走說不定要很長時間。”
“這錢你藏好了，別讓老大那個軟蛋看見，也別讓老三那個書呆子知道。”
“要是你連這點錢都守不住，往後這個家，我也不敢交給你管。”
這話說得重，既是給甜棗，也是在立威。
李秀蓮心裏明鏡似的。
這個大媳婦雖然性子軟，但不傻，甚至可以說心裏有數得很。
果然，聽了這話，劉招娣咬了咬嘴唇，眼眶微紅。
“媽，我知道了，我一定守好這個家，等您回來。”她手腳麻利地把錢塞進了貼身的衣兜裏。
李秀蓮欣慰地笑了。
這就對了。
只有手裏有錢，腰杆子才能硬起來。
至於那個還在屋裏裝死的吳夢嬌……
李秀蓮瞥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嘴角勾起冷笑。
這都好幾天了，倒是沉得住氣。
不過也是，除了這個家，她也沒地去。
肯定又是躲在屋裏咒她這個“惡毒養母”呢。
屋裏的吳夢嬌，確實快氣瘋了。
她在屋裏閉門思過了好幾天。
以前只要她不高興，李秀蓮早就端着雞蛋羹來哄她了。
還要一口一個“心肝肉”地叫着。
而現在除了白眼就是巴掌。
“該死的老婦女，也不知道在抽什麼瘋。”
吳夢嬌把枕頭狠狠摔在地上，那張清秀的小臉扭曲得嚇人。
她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爲什麼李秀蓮會性情大變。
全村人都知道她是撿來的，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從小到大，爲了彌補生不出閨女的遺憾，李秀蓮可是把她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怎麼突然就這樣對她，還要給她找家人？
雖然大哥私底下會塞給她一點錢，但那點錢夠什麼的？
找親生父母？找就找，萬一她親生父母是有錢人呢？
吳夢嬌越想越覺得可能。
畢竟她長得這麼好看，怎麼可能是一般莊稼人的種？
要是真找到了有錢的父母，她才不稀罕在這個破村子裏受罪。
越想越美，吳夢嬌肚子也不餓了。
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衣裳，特意甩了甩兩條麻花辮。
推開門，挺抬頭地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