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霧上到三樓時，陳靜倪正倚着包廂門框打電話。
走廊的燈光明明滅滅，落在她臉上，暈開幾分酒後的嬌豔，又摻着些許迷離。
她指尖夾着半截煙，眉眼間帶着幾分醺然，一看就喝了不少。
蘇霧走上前，抬手抽走她指間的煙，利落地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怎麼又抽煙？”
陳靜倪匆匆對着電話那頭說了句“回頭再說”。
她軟軟地靠在蘇霧肩上，聲音帶着點撒嬌的意味：“今天不是我生嘛，就讓我放縱一下唄。”
“喏，生禮物。”
蘇霧從包裏拿出那條挑了好久的圍巾。
陳靜倪勾着紅唇笑了笑：“都說了人來就行，你最近很忙？”
“嗯，今天剛連台做完兩台手術。”
“那一會兒多吃點，結束我送你回去？”
“今天你是壽星，等你吹完蠟燭我自己走就好，你喝了酒，別開車。”
陳靜倪睨她一眼，語氣帶着點調侃：“蘇醫生啊蘇醫生，我可不是你的病人。”
蘇霧彎了彎唇角：“喝酒開車，那可就不是病人這麼簡單了。”
包廂裏聚的都是陳靜倪攝影圈的朋友，蘇霧在這兒完全是來打醬油的。
她心裏還揣着事兒，想着早點離場，去找西門鬱琛解釋清楚。
她得罪不起西門鬱琛。
坐了沒一會兒，蘇霧就跟已經暈乎乎的陳靜倪告辭，說自己明天還有手術要早起。
壽星被朋友們圍着灌酒，一時脫不開身。
蘇霧看都是熟人，也就放心地先走了。
站在樓梯口，蘇霧有點犯難。
總不能直接闖進西門鬱琛的包廂吧？
可在門口等着，又實在太刻意。
正好有個服務員路過，蘇霧趕緊拉住人問：“請問，那個包廂裏的客人還在用餐嗎？”
服務員點點頭：“是的，剛送進去幾瓶好酒。”
道了謝，蘇霧脆去了地下停車場。
她在電梯口等了好一會兒。
也不認識西門鬱琛的車，只能守着這兒碰運氣。
結果電梯門一開，出來的竟是被兩個保鏢架着的方淮州。
蘇霧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時語塞。
剛才在包廂裏，這人不是還對她囂張跋扈的嗎？
怎麼轉眼就醉成了這副德行。
方淮州兩條腿軟得沾不了地，剛出電梯就捂着嘴嘔。
那兩個保鏢看着也不像他的人，一見他要吐，直接把人往旁邊的垃圾桶上一按。
蘇霧還是頭一回見這位紈絝少爺如此狼狽的模樣。
他吐完之後，居然還抱着垃圾桶的邊緣，迷迷糊糊地蹭了蹭。
這姿勢動作…
蘇霧大腦一轉，立刻掏出手機，把這“絕美”的畫面拍了下來。
她可不是什麼大度的人，方淮州之前那樣惡心她。
這個視頻，遲早得好好“回饋”給他。
電梯門又“叮”地一聲打開，沉穩的腳步聲隨之傳來。
蘇霧抬眼望去，就瞧見了西門鬱琛。
男人一只手在西褲口袋裏，另一只手拿着手機貼在耳邊，正在講電話。
不知道那頭說了些什麼，他只淡淡應了一聲“嗯”。
蘇霧趕緊快步跟上去。
聽到身後的動靜，西門鬱琛轉過身來。
“嗨！”
蘇霧下意識地抬手，沖他揮了揮。
西門鬱琛的眉峰不着痕跡地挑了一下，對着手機那頭低聲道：“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再說。”
蘇霧攥了攥手心，心裏有點緊張。
今天這事兒，總歸是她理虧，開場白得她先開口才行。
“西門先生，我是特意在這裏等你的。”
空氣靜了一瞬。
西門鬱琛沒說話，只是垂着眼眸看她。
男人身形頎長，這樣微微低頭的姿態，竟讓蘇霧莫名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視線不經意間掠過他線條鋒利的下頜，落在那滾動的喉結上。
心跳緩慢了一瞬。
比起年少時候的清冷，他現在完全就是上位者的迫人氣場。
蘇霧定了定神，解釋：“今天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造謠你暗戀我的。”
“上車說吧。”
沉默的男人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兩人離得近，他的嗓音低沉渾厚，裹挾着淡淡的煙草味。
蘇霧拿捏不準他的態度。
應該沒生氣？
站在電梯口說話確實不妥。
蘇霧跟上，坐進了那輛黑色的邁巴赫。
司機識趣地先行下車，車廂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空間明明寬敞得很，可西門鬱琛身上那股迫人的氣場，卻讓蘇霧覺得，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局促。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軟了幾分：“我有個前任，和剛才那群人都是圈內的朋友。他們剛才那樣，其實就是在嘲諷我。”
“我咽不下這口氣，蘇家現在是不如從前了，但我還有我的尊嚴。”
“不過把你扯進來，是我考慮不周，我知道你身份不一般。”
蘇霧頓了頓，小心翼翼觀察着男人的神色，又說：“不然這樣，過兩天我親自去跟他們解釋清楚，絕不會給你添麻煩。”
西門鬱琛安靜地聽着，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微微緊繃的側臉上。
無人察覺的角落裏，他的眸光溫柔得不像話，卻又藏着一絲不容錯辯的占有欲。
蘇霧把話說完，車廂裏又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西門鬱琛沒表態，蘇霧猜不透他的心思。
正躊躇着是不是應該再說點兒什麼。
頭頂卻傳來他幽幽的嗓音。
“那爲什麼是我？”
“我來的路上，聽到車載廣播在介紹你。”她咬了咬唇，聲音放輕了些，“你…不記得了嗎？高中的時候，我們做過一年的同桌。”
“剛才那種情況，我腦子裏第一個冒出來的人就是你。只有你的身份，能壓得住那群人的嘴。”
她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眼底藏着一點期待。
西門鬱琛，我都提醒你了，我們好歹是同桌，我以前還幫過你呢。
所以，今天這事兒，能不能就這麼翻篇了？
長久的靜默之後，西門鬱琛低下頭，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着襯衣袖口的紐扣，動作慢條斯理。
“嗯，我知道了。”
車廂裏又靜了下來，靜得有些詭異。
蘇霧捏着衣角，心裏暗暗揣測，他這是，打算放過自己了？
“你還不下車麼？”
西門鬱琛忽然抬眼看向她。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裏帶着幾分玩味，“怎麼，是想跟我回家，好好敘敘我們的高中同桌情？”
